梁朝曦怔了一下,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什么?”
杨星野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起来,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是真的。刑警大队的兄弟们已经取到了确凿的证据,但是监控显示,犯罪嫌疑人目前已经处境。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梁朝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选择对我和艾尼瓦尔下手,是为什么?等他们回国之后,还会来找我们寻仇吗?”
杨星野赶紧解释:“这个应该不会。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们在山上的时候,前面不远处还有一辆车,这个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梁朝曦点点头。
“这辆车上的人是盗猎分子,一般情况下做的是倒卖鹰、隼,还有雕这一类猛禽的勾当。但如果过程中遇到其他的珍惜野生动物比如雪豹之类也不会手软。他们通过偷越国境的方式把这些野生动物带出去之后再进行贩卖,以此谋取高额利润。”
梁朝曦有些不解:“这种方式不是几十年前就有的?现在哪里都是监控,国外的鹰隼繁殖产业也发展得比较完备,这么做风险极大利润却没有多少,都这个年代这种技术条件了,怎么还会有人铤而走险选择这条路?”
杨星野叹了一口气:“我也有些想不通,这样的案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现过了,但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导致你们车祸的也不是什么野生动物,而是从这些盗猎分子的车上扔下来的普通小羊。当时他们的车上很可能已经有了战利品,大概是发现你们的车跟上去之后害怕暴露,所以才故意造成了这起车祸。总之,车祸是他们故意造成的这一点是肯定的,但因为目前犯罪嫌疑人尚未归案,所以还要等到抓到人的那一天,我们才能知道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想到那只他们原本要去救治的雪豹,梁朝曦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你说,那只受伤的雪豹,会不会也是他们的战利品?当时这些盗猎分子原本是打算去抓那只雪豹的,我们的车无意中惊扰了他们,所以车祸之后他们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找雪豹,成了惊弓之鸟,逃之夭夭。”
杨星野沉吟一下,点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性,只是从雪豹受的伤来看,不像是人为,更像是摔伤,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无从确认。”
说道这里,他瞄了一眼梁朝曦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胡海滨,你还记得吧?”
“知道,是那个之前总是匿名给我送花的人。”
要是没有他的助攻,杨星野也不会想出那个假扮情侣的花招。
这么算起来,在她和杨星野的事情上,这位胡警官也能勉强算是半个媒人。
总是莫名其妙收到花的那几天,梁朝曦简直如坐针毡,现在回想一下,他当时应该也没什么恶意,就是一个钢铁直男想要追求一个有好感的女孩子,为此颇费了一番心机,也许使用了传说中的“巴浦洛夫把妹法”,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对方产生好感和好奇,但在梁朝曦这里,这就属于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也怪梁朝曦那时候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如果换成其他的女孩儿,说不定真的会觉得这样偷偷匿名送花的行为很有几分言情小说里面,寡言少语心口不一的霸道总裁风范。
“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没有了之前的过分敏感,梁朝曦对胡海滨的这个人的反感也随之消退,甚至还生出了一点啼笑皆非的同情出来。
见梁朝曦的神色语气都没有什么异常,杨星野也放下心来:“嗨,没什么,这个案子他是经手人,前几天我偶然遇到他,当时他和你的推测是一样的,感觉雪豹的事情应该和这帮人也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这些都只能算是一种假设。”
“这些盗猎分子会不会黑在国外不回来了?那样的话这个案件就永远没有办法破了。”梁朝曦不由得有些担心。
杨星野却十分笃定:“不会的,至少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很低。他们最多会在国外藏匿一阵儿,最终还是得要回到我们这里来,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双锃亮的手铐和法律的严惩了。”
梁朝曦虽然十分好奇,但杨星野没有细说,她怕这事涉及到什么不该说的机密,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但愿你们能快点把这些坏人绳之以法,要不然还有更多的动物可能会受到伤害。”
杨星野捏了捏她的手,给她力量也给她信心:“放心吧,相信我们,一定会的。”
说道避免更多的动物受到伤害这个话题,梁朝曦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决定,没有告诉杨星野。
她原本歪着头靠在杨星野肩上,整个人都陷在杨星野的怀里,思及此处有些心虚地坐直了身体。
回来之前她就下定决心,早晚他都要知道,早告诉他总比到时候再通知他要好得多。
只是,这是他们时隔这么长时间之后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如果选择现在和他说,大概免不了会破坏久别重逢蜜里调油的和谐气氛。
可惜,她不是一个心里能藏得住事儿的人,尤其是在杨星野面前。
梁朝曦有些紧张的吞了一下口水,看着因为她的离开怀抱空落落,显得一脸疑惑的杨星野,她声音艰涩的开口说道:“那个,我也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杨星野挑眉:“从你的表情上看我估计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梁朝曦摇了摇头,顿了顿又微微点点头,两只手指比画出一个表示小的手势:“不是坏事,只是,对你会有一点小小的影响。”
杨星野无奈又好奇:“到底什么事啊?对我有影响,是和你有关系吧?”
梁朝曦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我想好好准备一下,去考中国农业大学的研究生。”
话一出口她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梁朝曦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杨星野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地窝在沙发里。
梁朝曦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生气了?不要生气嘛好不好,我就是这么一想,能不能考上还是两回事呢!那可是中国农业大学哎,这个专业排名第一的学校。再说了,就算我真的侥幸考上了,等我毕业一定会学成归来的嘛!你也知道我为了留在这里有多不容易,要不是这次车祸,我妈还不知道要和我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去呢!所以我一定会回来的,这个你总该相信我的吧!”
梁朝曦急着解释,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语气越是委屈,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杨星野费劲装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兀自开口说道:“怎么是侥幸能考上呢,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
梁朝曦刚刚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异地恋,其中的艰难和煎熬她再明白不过,对杨星野会因为接受不了异地生气伤心这件事,她很能感同身受。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杨星野就从来没有这样不搭理她过,此刻她心里一团乱麻,听到杨星野说话都没有多加思考,皱着眉抠手指,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谁说的?对于我们这个专业来说那就是……”
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她猛地抬起头,笑意一点儿一点儿在她脸上扩散开来,荡起幸福的涟漪。
她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杨星野,你,你不生气?”
杨星野看她的表情觉得她忽然间变得好像疯狂动物城里面那只名叫闪电的树懒一样可爱,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还有些摸不清状况的傻瓜搂到怀里,手上用了一点儿劲,快速地呼噜着她毛茸茸的短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兔崽子,成天就会勾搭人,而且还管杀不管埋!还有没有天理?”
梁朝曦的脸埋在杨星野怀里,说出的话也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什么嘛!我哪有?”
杨星野轻轻拍了她的屁股一下:“把我一个人扔下,还敢顶嘴?不乖!”
听他提起这件事,梁朝曦瞬间哑火:“那个,你不生气看吧?”
杨星野笑起来,有些无奈:“这是好事,哪儿敢生气。我怎么能阻碍你进步呢?”
梁朝曦的心顿时软成一片:“可是……”
杨星野又拍了一下:“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我承认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是很难受,不是害怕你不回来或者是怎么样,我就是害怕再过上像前段时间那种和你不在一起的日子。”
他把梁朝曦从怀里捞出来,扶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整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是真的能发生的一件事。”
梁朝曦心疼地摸摸他的脸。
杨星野顺势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喜欢你呢?别说你不可能会不回来,就算你为了之后的发展什么的,真的不回来,也是应该的。在这些事情上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爱你,爱你整个人,就要接受你的全部。你又不是一只小鸟,能被我关在笼子里拴在裤腰带上回家自己欣赏。就算是小鸟,以你的性格整天被关着也会倔强地绝食而死的。”
“我不是答应过你爸妈,不管我们今后结果如何,我永远都会是你的米沙哥哥,也永远会为你的一切兜底的。放心大胆地去吧,不用担心我。这一点儿不快,我自己来克服。”
杨星野的这番剖白话说得肉麻,感情却十分真挚,梁朝曦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了满脸。
杨星野双手捧起她的脸,一点一滴珍爱万分地吻掉她的泪:“出去之后不可以这样了,你一哭我心疼,离得那么远,谁给你擦眼泪?”
因为要工作还要备考,梁朝曦的时间安排表前所未有地排得满满当当。
杨星野怕影响她学习,又心疼她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取消了所有的外出约会活动,一有时间就和她一起看书,权当是弥补明明是青梅竹马却没能当上大学情侣的遗憾了。
时间在一页一页翻过的书,做过的笔记中快速流过,在录取结果出来之前,杨星野先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故意造成梁朝曦和艾尼瓦尔车祸的盗猎分子终于落网了。
和刑警队那边推测的情况基本一样,他们选择主动引发车祸确实是因为害怕被发现狗急跳墙。
不过犯罪分子的准备工作做得很是仔细,他们提前通过摸排知道了森林警察和野生动物保护站所属车辆的车牌号码,是因为认出了艾尼瓦尔他们的车牌号,所以才痛下下手的。
雪豹的伤虽然不是他们干的,但受伤的雪豹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只是因为当时条件有限,一时间带不走,所以才选择暂时把雪豹藏了起来,没想到他们刚走了不久,受伤的雪豹就被牧民发现,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故。
至于让他们如此疯狂铤而走险的原因,让人更加唏嘘。
原来这几个人是被诈骗犯以网络赌博的方式骗取了一大笔钱,这才出此下策,重操旧业。
说起重操旧业,竟然意外地牵出一桩陈年旧事。
这个犯罪团伙的主犯不是第一次制造这种人为的车祸了。
十几年前,他就实施过一次类似的犯罪,以车祸的方式将一辆发现他们盗猎行为追逐而去的车彻底甩掉。
而这辆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刘骁的父亲。
原来他的爸爸,普氏野马保护基地的首批观察员,是在追踪野马活动轨迹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伙盗猎分子,在追逐他们的过程中被人为干扰造成车祸。
只是当时技术条件有限,车祸发生在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从车祸发生到现场被找到,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所以真相就这样被黄沙掩盖。
好在冥冥中自有天意,就算是那些网络诈骗犯应该也想不到,因为他们的一个诈骗信息,会引起如此令人唏嘘的蝴蝶效应。
得知犯罪嫌疑人为了减轻刑法主动交代的案件真相,作为当年和刘骁的父亲一起进站,如同生死兄弟般的布云朝克特站长含着热泪给刑警队的胡海滨他们送来了一面锦旗。
梁朝曦和杨星野一起,还有野生动物保护的同事们,公安局的警官们,跟着刘骁和布云朝克特站长的脚步,专程为这位多年前为了保护野生动物壮烈牺牲的前辈扫墓献花,将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的好消息带给他,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十几年过去了,已经成为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普氏野马观测站站长的布云朝克特大叔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絮絮叨叨地和他们说了很多有关于刘骁爸爸的往事。
听着他沧桑但清晰地回忆着过去,墓碑上那个永远年轻的面孔逐渐地鲜活生动起来,萦绕在布云朝克特大叔心头这么多年的遗憾和心结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消散开来。
故事讲完,布云朝克特大叔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单独留在了后面,连想要陪着他的刘骁也被赶了回来。
梁朝曦心情沉重,被杨星野牵着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就在她忍不住,在拐角的地方往回看的时候,一阵苍凉的歌声乘着凛凛寒风远远地飘了过来。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好像那都达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达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奔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