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无岁月,白泽沉浸在自身的锤炼中,对时间的流逝早已模糊。
当他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来,愕然发现周遭景象大变,自己竟已站在了一片陌生的繁华地界。
——天州。
天州本身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州,但其境内坐落着的通天书院,却是名震人族疆域的古老传承,延续数万年,培育了无数叱咤风云的天骄人杰。
“从云州到天州……即便搭乘最快、最顶级的飞舟,也需耗费数月光阴。”
白泽心下计算,越发感到难以置信。
“我仅凭双脚,就这么走过来了?”
虽然他对于时间的概念十分模糊,但初略地感知,应该没有还是以月来计算吧。
难不成是类似于缩地成寸的神通道法?
这绝非寻常手段所能及。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辆破旧的骡车。
云生依旧懒洋洋地躺在上面,一顶破斗笠盖着脸,鼾声细微,似乎睡得正香。
是这位便宜师尊的手笔吗?
白泽心中疑虑。
自己这位便宜师尊,身上的秘密很多,而且学识渊博,懂得也多。
唯一的不好,就是语出惊雷。
挂在嘴边的全都是那些进入新世界的恐怖存在。
白泽担心隔墙有耳,若被某些有心者听了去,那自己和师尊不就完蛋了吗?
收起思绪,白泽抬眼望去,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慑。
人,密密麻麻的人。
目光所及,全都是人。
从通天书院那气势恢宏的山门之外,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
男女老少,衣着各异,气息强弱不等。
“这位兄台,此地为何如此多人?”
白泽拉住一位看上去颇为兴奋的年轻路人询问道。
那路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泽,见他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还是答道。
“你是从哪个偏僻角落来的?”
“这都不知道?通天书院百年一度的开门纳新啊!”
“天大的机缘,谁不想来碰碰运气?”
“通天书院……纳新?”
白泽虽然知道书院名头,却不知具体规程。
“没错!”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路人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向往之色。
“通天书院,那可是我人族基石之一!”
“传承超过三万载,出过的圣贤、大能数不胜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意味着底蕴!意味着通往至高殿堂的路径!”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声音更小了些,却难掩激动。
“更重要的是,书院每隔百年,便拥有直接通往新世界的名额。”
“无需历经千辛万苦去闯那九死一生的古路,可直接被送入那片传说之地。”
新世界!
白泽心中一震,不由得再次瞥了眼骡车上的云生。
云生经常说自己的朋友故人都在新世界,想要去找他们,若能进入书院。
师尊的愿望不就能实现了吗。
那路人并未察觉白泽的异样,继续滔滔不绝。
“看到那条通往山门的白玉长阶了吗?那就是书院考核的第一关,也是名震四海的登神长阶!”
白泽顺着指引望去,只见一条宽阔无比,仿佛由纯净白玉铸就的巨大阶梯。
从山脚蔓延向上,直通云雾缭绕的山门,阶梯之上,隐隐有神秘光华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登神长阶,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路人解释道。
“每一阶都蕴含着奇异力量,能映照出攀登者的根骨、悟性、心志,乃至潜藏的天赋!”
“能攀得越高,说明天赋潜力越强!”
旁边有人插嘴道。
“说起这登神长阶,最辉煌的纪录,还要追溯到几千年前的那一届!”
“那可是传说中的黄金时代,人族气运鼎盛,妖孽辈出,更是武道诞生的时代。”
“据说那一年,光是能最终登顶,踏足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站在万众之巅的天才,就足足有十七位!”
“万年难见!”
“十七位登顶?”
白泽倒吸一口凉气,难以想象那是何等盛景。
能在这浩瀚人海中,踏足绝巅,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没错!”
路人眼中满是追忆与崇拜,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那十七位,后来无一不是震古烁今的大人物。”
“其中九位,创立了逍遥道门,被称为九蛟道人,个个都有翻江倒海之能。”
“而另外八位……更是了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激动。
“他们后来进入新世界,并在那片强者如林的土地上,为人族打下赫赫威名。”
“被誉为人族八大少年至尊的存在!”
“他们当年,就是从这里起步,踏着这登神长阶,走上顶端。”
八大少年至尊!九蛟道人!
听着这名号。
白泽不由得心驰神往。
那是一个怎样波澜壮阔的时代?
那些人,又是何等风采?
他仿佛能看到,几千年前,那些少年身影,意气风发,一步步踏上天梯,俯瞰芸芸众生的英姿。
就在白泽沉浸在这段传说中时,一阵嗤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拉着骡车,不知不觉挡在了一条相对宽敞的道路上。
周围,尽是些衣着华贵、绫罗绸缎的少年少女。
他们或乘坐着散发霞光的飞辇,或骑着神骏异常的灵兽异禽,珠光宝气,派头十足。
与这些天之骄子、骄女相比,白泽一身洗得发白、还带着破洞和尘土的粗布麻衣。
以及他身后那辆老旧掉漆、拉车的骡子都显得格外毛糙的骡车,简直寒酸得如同乞丐。
那些少男少女们并没有开口呵斥,但他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嫌弃。
有人微微蹙眉,以袖掩鼻。
有人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目光在他和骡车之间扫视,满是优越感。
这时候,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前,开口驱赶。
“让一让,别挡了我家少爷的路。”
白泽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拉了拉缰绳,将骡车赶到了人群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神情依旧平静,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高耸入云的登神长阶。
眼神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焰在跳动。
就在这时,骡车上传来一声慵懒的哈欠声。
云生不知何时醒了,他掀开盖在脸上的斗笠,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揉了揉眼睛,顺着白泽凝望的方向,看到了那熙攘的人群和巍峨的登神长阶。
看着这景色,云生感慨一笑。
“没想到时隔多久,我又来到了这儿。”
他的脑海中似乎还浮现那一日,八位少年登上顶峰,站在云海中的场景。
“真是怀念啊。”
白泽转过头看向刚醒的云生。
“先生,你醒了。”
说着,他赶着骡子,又要准备离去了。
这时候,云生微笑地看向白泽,又看了眼登神长阶的方向。
微笑道。
“既然都来了,为何不去试试。”
白泽动作一停,犹豫看向登神长阶的方向。
“试试吧,来都来了。”
云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似乎有着魔力。
白泽看向登神长阶的方向,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