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近千年,泪眼愁肠为哪般?
东风杨柳飞絮乱,落入君心待何年?
任由我在那个天外小院门口思绪纷杂,怒气冲天,凉亭中人始终是稳稳当当,气定神闲。
我执掌魔界算起来也三百余年了,阅历不得不算是沧桑丰富了吧?
我经历生死无数,这些年在生死攸关、命悬一线面前,自视并没有表现出大喜大悲之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独独每次想到这个人,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总是思绪百转千回,情绪无法自控。
“云神,你以为我是来祈求你回心转意的?哈哈——未免太小瞧本尊了——”
以往,在熟人面前我皆是收了魔相,敛了秉性,刻意做出一份亲民和善模样。
但是,今日,我偏要魔相必现,长发张扬。
“云神,当日福赐山你云族冤枉于我,你可知道那伤你云族孩童的魔气是九魔一清,你们口中的凶手至少得在天界隐藏了百年有余,妄你们自称族长、长老,难道不是一群傻蛋?”
对面之人,红泥小火,茶水煮开,烟气袅袅,不疾不徐——
我接着说:“我后悔当日在赤渊海救你,让你那日死于众人的棍棒之下,枪刺刀劈,哪有日后的麻烦?”
暮云不为所动,依然看着面前的茶水,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半晌,才道:“你这次来,到底想要什么?——”
又是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如当年在天界暮云府那个假“敖薇”一样。
我心中苦笑,暗想:“我要什么?我要的你给不起——”
见我不答话,遂又加上一句:“你有什么需要跟飞白说即可,能帮的——”
我怒不可遏,大喊一声:“闭嘴——”
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他还是这副模样。
永远都是傲慢至极,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你说破大天就是一个三界之外的小族之长,一个在天界没有任何实权的散仙小神,怎能在我面前如此的自诩自大。
竟然还问我要什么?
还当我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无灵无力的小石头呢。
我突然特别的想感谢他,感谢他当年的不娶之恩。。。
我对着虚无,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朗声道:
“云神,当日在云谷,你冤枉我杀你云族1790人。哈哈,愚蠢,我魔音令要想杀人,天地三界,随时随地;拿你云族那三千两千老弱祭琴,岂不是自侮我的琴音?”
对面之人,依然把头扭向对面的一株火灵花,连正眼不瞧我一眼,傲慢至极。
我气急而笑:“你还是去查查你们天族、云族的自己人吧,先把自己那些虚伪恶毒之辈理清楚了,再去冤枉别人”
凉亭中,热气升腾,茶香溢出,那一袭白衣猛地回头,然后袖袍轻摆:
“飞白,送客——”
这次看清楚了,八百年过后,暮云额佩琳琅,身着珠玉,依然面如凝脂、容光焕发,一看就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怡然惬意。
我突然有点后悔,这些年我在做什么?
我断亲剔骨,放弃自己的前途与身份;
我断情绝爱,无视当年焱修的恋恋不忘之情与这些年凌川的默默相护之恩;
我明知故犯,多次寻人不见迁怒于别人,深受嗔痴反噬。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就换来这一句“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是被自己笑哭了,还是被眼前之人的傲慢气哭了,泪水四流——
本来消失的飞白,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
飞白显然是自己做过表情管理了,一副礼貌有加的样子,道:“魔尊,您请——”
我并不理会“暮云,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石头吗?”
我本来还有好些话想说的,多年前的疑惑,多年来的辛苦,多年后的发现。
虽然八百年来,每年的心思不同,但每年都在找寻,就为了当年那次不明不白的离去。
如今,亲眼见到本人,我突然为自己感到不值,这些年找与不找,又有什么区别?
八百年前,暮云离去我还有一丝希望,暖暖的,让自己以为暮云是情非得已;而今日,我才明白,四千年前的须弥山杏树林,我见到的其实是一个欺骗感情的浪荡子。
妙生、敖薇、青灵、火魅。。。。
妙生剔骨魂殇,敖薇远嫁西域,青灵含泪下界,火魅浴火成魔——
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女子栽在他手上。
飞白这些年跟着暮云在这天外之地里养尊处优的,生活一看就不错,人妥妥的胖了一圈,脸都圆了。
他依然彬彬有礼,作请的姿势,道:“魔尊,青春易逝,青丝难再。咱神君说以前的都过去了,趁年轻遇到良人就嫁了吧——”
真是欺人太甚!
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
“暮云,四千年前,我在百炼予你有救命之恩,在赤渊海予你有护送之谊,在云谷三十年予你疗伤之情,而你予我一剑穿心——”
“魔尊,别说了,走吧——”飞白终于耐性不再,着急赶我出去。
“我走,我一息都不愿呆在这里。”
“可是走之前,我要你受我三符,算是对过去恩情的一个了断。”
飞白一看我要对他主子不利,一下就急了:“魔尊——”
我唤出无相穹隆宝座,手抚七星古琴。
琴音如洪荒大泽,一灵魔符凝音而成,脱音而出,直直的奔向那个气定神闲的“白衣君子”。
好家伙的,这伪君子原来早有防备,凉亭外面加了三层结界,一层比一层难破,穿过第三层,我的灵符已经强弩之末,消散在虚空当中。
功力加大三成,魔音凝成穿云符破空而出,眼前的结界与符音铿锵撞击,玉石俱焚。
此时结界俱碎,暮云的身形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只是那身洁白的锦袍被穿云符打的破了无数小洞。
“这第三符,我要你痛不欲生——”我凝气于指,拨下琴弦,浩荡之气结成天网符,势破三界,夹杂雷霆之力,四面八方的向那一袭白衣涌入。
“不要——”飞白护主心切,想冲入天网,却是根本冲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