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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傅晏朗被解救出来时,半条小臂上都是被傅安黎划出来的血痕。

荣国公夫人是知道傅安黎服用五食散来止痒止疼的,但在国公府时,她就严格控制着傅安黎的用量。

傅安黎假死后她无法顾及,每次传信也是叮嘱她少用些,少用些,这药毕竟会使人上瘾。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她也不会许傅安黎用这样的药。

看着没有五食散安抚的傅安黎在牢房里嘶吼打滚,栏杆里伸出来的手鲜血淋漓,扭曲僵硬得像是话本里的白骨爪。

荣国公夫人心都碎了,她刚要上前:“阿黎……”

就被牢头推得一个趔趄:“进去吧!”

荣国公夫人跌了进去,再转头时,牢头已经将剩下三人推着往前走了。

却也没走多远,就在前面的牢房里。

荣国公夫人如愿和心心念念的养女团聚,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傅安黎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找她要五食散,脸上的鲜血染红了荣国公夫人的衣襟,她根本就抱不住她。

荣国公还晕着,傅晏朗虽然担心,可也不愿和傅安黎挨得太近。

他小臂的伤还疼着呢!

“阿黎!阿黎!你冷静些,这里没有五食散,你别这样——”

但傅安黎根本听不进去,她挣开荣国公夫人的师傅,将自己的脸往墙上蹭。

“阿黎!”荣国公夫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拦。

可对五食散上瘾的傅安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荣国公夫人大力一推,砰的一声,荣国公夫人晕了。

傅晏朗看着傅安黎完全丧失理智癫狂的模样,既心痛又觉得骇然,但隔着栏杆,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傅安黎将自己本就血肉模糊的脸弄得越发不能入眼,最后精疲力尽晕了过去。

“阿黎,母亲……”

傅晏朗怔怔地看着那边晕过去的一双母女,又回头,看向角落里睡在唯一一块干净稻草上的荣国公,再看从进了牢房就一言不发的傅晏铭。

“大哥,我、我们,真的要等死了吗?”

傅晏铭坐在地上,颓然地垂着双肩,他神色灰败,直愣愣地看向前方。

听见傅晏朗的话,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大哥……”

傅晏朗有些慌了,他伸手去抓傅晏铭的手,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块石头。

傅晏铭忽地发出一声嗤笑。

“不然呢?”

他回过头来,漠然地看着傅晏朗独自惊慌,眼底有一种濒死的平静和坦然。

“光是救下傅安黎这一条,就足够要我们的命了,更何况其他?”

“可晏熹,还有晏熹!她是爹娘亲生女儿,也是我们的亲妹妹,她一定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至亲之人去送死的!”

傅晏朗慌张地说道。

傅晏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别告诉我你还对她抱着希望。”

“你以前是怎么对她的?你巴不得她被四殿下弄死,巴不得她这辈子都别回到京城,巴不得没有这个妹妹,现在还指望着她来救我们?她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对爹娘存着一丝孝心了。”

傅晏朗哑口无言。

悠悠转醒的荣国公听了这样一番话,又重新将眼睛闭上了。

盈珠去天牢里看望这一家五口时,京城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已经停了。

一下子从晴日里步入阴冷潮湿的天牢,盈珠不由得紧了紧斗篷。

牢头在前面提着灯,态度谦卑讨好:“郡主,您小心脚下。”

“晏熹?”

不知道走了多久,低哑的呢喃声响了起来,盈珠在关押荣国公夫人和傅安黎的牢房外停下脚步。

她看着那个穿着囚服形容憔悴的老妇人,依旧是温润含笑的模样:“母亲。”

荣国公夫人站起身,竟有些怯怯不敢靠近的模样:“你还、还愿意叫我母亲?”

“这话说的。”

盈珠笑了,目光平和又宁静:“您是我母亲是事实,又不是外力可更改的。”

荣国公夫人有些失落地垂下双肩:“是啊。”

“若是有的改,你肯定,就不想认我这个母亲了吧?”

浑浊的泪水从她眼尾滑落,荣国公夫人痴痴地看着盈珠,眼中满是悔恨。

“是。”

盈珠答得毫不犹豫:“如果有的选,我想选一个永远只偏向我的母亲,亲生也好,养母也罢。”

“母亲,您知道吗,我其实真的很羡慕傅安黎。”

盈珠看着角落里那灰扑扑的不断发出呻吟声的一团:“她不管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和父亲,还有两个哥哥,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那一边。”

“不是的!”

尽管已经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可听着盈珠这样的话,荣国公夫人还是下意识反驳:“不是的晏熹,我有在、有在尽量平衡你和阿黎了,我有时候是真的心疼你,可阿黎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我也是实在不忍心……”

平衡?

盈珠唇角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

“母亲,您这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她打断她,说:“傅安黎联合谢怀英,要将我囚困成妾,要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们相认,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非但不怪她,竟还要在我和她之间寻一个平衡。”

“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亲生妹妹,母亲,我也是你从小养到大的,从刚出生到六岁,这六年的母女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回到你们身边时,也不过过去八年而已,她傅安黎在你们身边的时间只比我多出两年而已,只是两年。”

“我怎么就什么都比不过她了呢?”

她问得很认真,那张秾艳清绝的脸上不见丝毫委屈,只有迷茫和不解。

这样反叫荣国公夫人更加痛心,她想要解释,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事实又告诉她,就是这样的。

她就是偏心,就是更喜欢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养女,就是对刚寻回来的亲女诸多要求。

她无从辩解。

“对不起,晏熹,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的错……”

她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盈珠的脚步不曾停留,来到关押荣国公父子三人的牢房。

“晏熹!”

傅晏琅离栏杆最近,他看着一身华服纤尘不染的盈珠,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