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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荣国公看着一身朴素衣裳的傅安黎,心里复杂极了。

天晓得这个养女同他提出来假死一事时,他有多震惊。

甚至超过了她要荣国公府站队七皇子带给他的震撼。

“父亲,您在我和傅晏熹之间来回摇摆,不就是想叫国公府更上一层楼吗?”

“眼下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您怎能轻易放过呢?”

那时的傅安黎这样说:“您要相信女儿,有些人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就是比那些无比高调的人更得上天眷顾。”

“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尚年幼,五皇子又是个病秧子,七皇子虽然这些年来默默无闻,出身也单薄了些,可他是个能耐得住性子,也有野心的。”

“您若是信我,就帮我这一回,日后七殿下当真有大造化,您便是他身边第一人。”

“您若是不信,傅安黎身死,我离了荣国公府,从今往后便和傅家再无干系,绝不会拖累您。”

“倘若我有幸跟随七殿下得登大宝,也会挂念这十来年荣国公府对我的抚养之恩。”

荣国公第一反应就是荒唐。

他在朝中浸淫多年,自然要比久在深闺的傅安黎更看得清朝中局势。

哪里轮得到她来对他指指点点?

更何况七皇子根本不受宠,陛下从前与他们商议皇储人选,都不会提到七皇子。

可不待他发怒,顺着傅安黎的话去想,就发现这也不是不可能。

从前陛下最看重太子,四皇子次之,如今太子废,四皇子死。

就说明剩下的皇子都有可能竞争那个位置。

自从去岁四皇子从漳州回京,陛下对他就没了从前的偏宠。

反倒是七皇子在朝中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差使做得不错,陛下还夸赞过几句。

由此可见七皇子倒是识时务,四皇子出头时他默默无闻,韬光养晦,四皇子下来了,就显出他来了。

可这是一场豪赌。

假死逃生是欺君大罪,一旦查出来,他们荣国公府也不用想着怎么更进一步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可若是当真让傅安黎赌对了,七殿下荣登大宝,那么他们荣国公府作为前几个登上这条大船的人,之后的荣华富贵便不可估量。

赌,还是不赌?

不赌,傅安黎身死,荣国公府元气大伤,剩下的两个儿子眼瞅着没多大出息,他们国公府百年传承,看着就要自他手上衰落下去了。

赌,不成满门抄斩,成,则满门荣耀。

荣国公心浮气躁,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从早坐到晚,又从晚坐到天明,终于还是应下了。

赌吧。

一旦成了,说不定下一任天子,就有他们傅氏的血脉呢。

荣国公开口道:“七殿下待你如何?”

傅安黎笑得纯良:“殿下待我很好。”

借着前世记忆,她为他寻到了两个冰雪聪明足智多谋的幕僚,又拉拢了一位手掌兵权的将军。

狗男人虽然依旧嫌弃她的脸,但对她也有几分信任了。

总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荣国公不大信,他盯着养女柔媚美丽的眉眼,心中实在蹊跷。

饶是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儿的手段。

宣平侯世子谢怀英为她鞍前马后,将整个侯府的前程的赔进去了,还巴巴儿盼着她好呢。

这也就算了,四皇子也对她死心塌地,甚至都不在意她与谢怀英超出正常表兄妹关系的来往。

四皇子为了她和傅晏熹结仇,再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虽然不能全怪她,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

四皇子一死,她便搭上了七皇子,又这般大胆策划了一出假死逃生的大戏。

竟然还真叫她成了。

凭着这样的心机和手段,若是没有傅晏熹,她正正经经嫁给四皇子做正妃,将来四皇子登基,她为后。

下一任天子岂不是要叫他一声外祖父?

若是没有傅晏熹,他们荣国公府哪里需要经历这些磨难?

荣国公心中对盈珠这个亲生女儿的厌恨又深一层。

“他待你好就好。”

对着傅安黎,他语气缓和不少,“阿黎,眼下国公府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了。”

“对七殿下,你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不可冒进。”

傅安黎在他的语气品出一些祈求意味,想起这辈子她的这个好父亲在她和盈珠那个贱人间摇摆的样子,她难掩心中讥诮。

但依旧郑重回答:“我会的,父亲。”

傅安黎是从角门出的国公府,她的身影才淹没在繁华街边的人流里,一个穿着国公府下人服饰的身影便也自角门离开了。

盈珠正在教江若淳看账本。

小姑娘同她抱怨,这些日子待在江府里都快发霉了。

她从前忙忙碌碌,为了生计奔波,如今认回了亲生兄长,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她就开始觉得无聊。

“我不喜欢那些琴棋书画和女红,我只会做那些粗活,想叫哥哥教我功夫,他又不肯。”

江竟云同样无奈:“我想叫她好好修养,养好身子再说。”

“再说了,她不是要小打小闹,她是要学得像冷霜和流月那样,这怎么行?”

江若淳在过去的近十年里,吃的苦受的磨难已经够多了,身为兄长的江竟云只想叫妹妹幸福安乐一世就好,再不吃苦。

习武的苦他吃够了,舍不得刚寻回来的妹妹继续辛苦。

盈珠给不了任何建议,只是叫江若淳多来陪陪她,她足不出户待在家中养伤,老实说也快发霉了。

若淳没正经跟着夫子启蒙过,只是识得一些字,盈珠教她看账本就从最基础的看起。

日子这样打发倒也不觉得无聊了。

“我买了东街的脆皮烤鸭回来,和玉蕊一道去吃吧。”江竟云跨步进来。

江若淳正在算一道盈珠出给她的算题,闻言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就是想支开我,和郡主姐姐独处吧?”

江竟云轻敲她的额头:“知道还不快去?”

江若淳抱着算盘和盈珠道:“郡主姐姐,我明日来时再将结果给你。”

盈珠颔首:“不急。”

江若淳离开后,江竟云在她原本的位置坐下:“傅安黎确实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