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刘别山,虽罪不至死,但眼下苍天盟明显是一盘散沙,一堆不守规矩的带着匪气的门道人凑在了一起,若不整治,便什么也不是。
于是,这刘别山便成了一个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堂堂血衣帮副帮主,登堂合香官道行请灶人,却与李镇斗法走不过三招。
这堂口席面上的诸人,都以为会是精彩的一场斗法,能看到门道之间的切磋,却不曾想,战局竟是如此一边倒的形式。
快,太快了。
门道里搓招,讲求一个先探后立,探便是探相互的底细,若是陌生人甩蔓子,也有可能使诈。
比着对面儿是铁把式,但他故意说自己是扎纸人,并且还能掏出扎纸门道的东西,那和此人厮斗,是不是在贴身搏杀时便少了警惕?
当然了,这只是个例子,正经铁把式是不会跟你玩脑筋的。
而李镇与刘别山的斗法中,便少去了探这个环节。
只因这位年轻的苍天盟盟主,一上来便是亮坛。
“生猛,太过生猛……先亮金坛,只出一手绝技,一招兵器,便将成名已久的刘副帮助主的脑袋都挑了走,这就是我苍天盟的盟主?”
“原来他就是盟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从洞子里活着回来的兄弟们并没有说假话。”
“盟主这是立威呢……刘别山只是调戏一个女人罢了,罪不至死,可这盟主却将他杀了,若他不怕寒了人心的话,那他就是要震住我们。”
“兄弟,我觉得你说的有理,不过,这盟主确实……震住我了。”
席口里,李镇说完那段话,转过了头,看向吴小葵,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又环顾大堂,缓道:
“今日本是立盟之日,便用这刘别山的脑袋来冲冲喜气。”
那些个血衣帮的香主伙计,此刻也站成了一排,话都不敢说,两股战战,头上冒着虚汗。
骇死我咧……
他们本是来劝副帮主的,毕竟他们进过白骨洞子,晓得这盟主的模样,可副帮主偏偏要先使了门道里的法……
血衣帮几位香主对视一眼,心中也颇是惶恐。
他们也有私心,想看看盟主对自家血衣帮的态度,会不会被刘副帮主给反震住。
可事实是,他们实在是想多了……
盟主雷厉风行,自己这伙人连着近身的功夫都没有,刘副帮主的脑袋便已经挂在牌匾上了。
“香……香主,这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等,等着帮主来议,他前日便去了盘州鬼轿子刘家,想来也正是这时间回来。若有了鬼轿子刘家的扶持,咱血衣帮也不必靠什么劳什子苍天盟!”
血衣帮的这位香主,说话声音不大,但李镇耳力过人,听了明白,便双目如电,一瞬瞪来。
吓得这位香主一哆嗦,忙调转口风道:
“盟主……杀得好,杀得好,高风亮节,我早看这好吃懒做的副帮主不爽了,我这就跟兄弟们收了他的尸。”
李镇转过头,没再说话。
威,估摸着算是立住了。
只是这规矩,恐怕也要从长道也。
“开席吧。”
先前席面上的酒水前菜,全被刘别山请的假灶王给炫了个干净,如今李镇让后厨重新起勺,便也再做一轮席面儿。
这各帮各派的堂主香主哪里还敢说什么,忙忙拱手,齐声喝道:
“谢盟主!”
……
“鲁莽,鲁莽啊!刘别山是血衣帮副帮主,盟主就算要拿他立威,也不至于给杀了吧?那听说那家子的大帮主早前去了盘州,与大族勾连,这要是等那大帮主晓得此事,岂不是苍天盟也跟着掉肉?”
二楼隔间,青山帮的老秀才捅着双袖,神色阴晴不定。
仇严笑了笑:
“你以为盟主就没跟盘州那些家伙打过照面?更何况,以血衣帮的能耐,也只能找来鬼轿子刘家那等货色,你觉得盟主会怕?”
老秀才摇头道:
“惹了盘州大族是其一,其二便是,过河拆桥,恐失人心呐!”
仇严皱起眉:
“过河拆桥?老秀才,你这话恐怕不妥吧。盟主创办苍天盟庇佑你们,便连着当初的请愿也都是三帮四门点头答应过的。
如今这桥都没建起,都未通人,何来的过河拆桥?况且失了人心会怎样,难道……老秀才前辈,你现在敢离了苍天盟,带着你青山帮那三瓜俩枣,下妖窟去?”
老秀才见着仇严眼神犀利,说话也犀利,便也被噎得说不出话。
“走吧,下去吃席面儿吧,盟主还未来得及画押地契,咱先吃了席面再说!”
仇严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向楼下去。
……
吴小葵看着李镇坐在自己身边,心中的安定更实在了。
她不着声色地搬动椅子,往着李镇跟前靠了靠。
李镇自然看出了吴小葵的小动作,但他并没有戳穿。
这妮子给自己传授了功法绝技,又在自己于白骨洞里遇难时候拼命来助,便是这份情谊便比什么都真了。
“李…堂主,最近去何处发财了?”
吴小葵声音甜柔,谁也很难想象得到,便是这样一个女子,会使出“虎犼破煞吟”这般绝技。
“发财?那倒没有,去了伥鬼十八弯一趟,办了件儿私事。”
李镇抿了口酒水,却并不觉得辣,便一琢磨,一盅都喝了下去。
“伥鬼……十八弯?!”
吴小葵眼睛一亮,“那不是参盘交界的大凶之地么?李堂主如今的本事已经能横在伥鬼十八弯了?”
“马马虎虎吧,只是在外围转转而已。”
李镇随口道,他可不能说自己打死了十八弯里的大伥。
“这样子啊……”
吴小葵点点头。
也是,十八弯是禁地,非熟路者不入,便是定府去了也有殒命的风险。
李镇说自己在外围转转,那倒也合乎情理。
酒桌上又渐渐上了些盘州菜系,又有侍奉的小二给众人倒满了酒。
李镇看着这些动作有些僵硬的小二,看着他们衣缝里渗出来的纸屑,笑道:
“都是纸人呐……看来宁采薇留下的宝贝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