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顾死了。
死得很快。
快到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斗字堂里，那些个伙计，一时间皆没有了声响。
他们知道，如今被一把马槊钉死在崖壁上的人，是他们追随多年的堂主。
可却无一人敢出声反抗。
只因李镇，早早收起了在铁把式门道里凝的金坛，也未露出镇仙门道里凝的黑坛。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洞子里的过堂风吹起他黑褂子的衣角。神色平静，似乎杀一位堂主于他而言，根本不值得泛起任何波澜。
至于临字堂的那些兄弟们，如今却跟炸了锅似的。
“李香主竟……竟杀了斗字堂的堂主！”
“搬坛杀合香，我……我总不能是在听小书吧！天下真有这般奇事？”
“果然，李香主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也太几把生猛了。”
“李香主猛是猛，可他杀了周堂主，会不会太过了……”
“放屁！你他娘滚出临字堂，是那周三顾挑衅在前，他死有余辜！”
“……”
临字堂吵嚷成一片。
花二娘和崔盛不由得看傻了眼。
“李……李兄弟竟然……能杀了周三顾？！”
崔盛揉了揉眼睛，抓着花二娘就疯狂摇摆：
“天杀的，二娘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掐着怎么不疼！”
“废话，你个缺心眼的掐的是我！”
邢叶和吴小葵就显得平淡许多。
邢叶是晓得李镇是大族之后，本事逆天说得过去，更何况他不知为什么，总对李镇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
吴小葵更不必说了，心里则是暗道：
一群傻孩子，在哀牢山时，李少爷当真我面镇压定府甲神仙的鬼祟……一个周三顾算什么？这老色批死得好！
斗字堂之前还在叫嚣的伙计香主，此刻都不敢吱声。
他们笑话李镇是女人肚皮上的英雄，可现在看来，这他妈根本就是谣言！
这李香主简直就是个疯子！还是个本事通天的疯子！
堂主只差些许年岁，都可以修成那定府仙人，怎就如此轻易地被李香主给干死……
斗字堂众人谁管得上周三顾的遗体，他们都有些上下自危了。
而其他旁观之门道里，不乏有管事的，和各帮的帮主掌柜，暗地里吩咐去差人调查李镇的背景。
更有甚者，当面派着人来送结交的礼物。
江湖上，都有一个共识。
打得过的，往死里打，打不过的，低头结交并不算坏事。
可李镇如今哪有功夫在这收礼。
他趁着镇仙槊没收回，镇伥仙的一些子道行还在体内，便踏出半步，沉声道：
“周三顾死前有言，我打死他，这斗字堂上下听我之言。”
“我念你们乃太岁帮老人，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吐出之前吃下的太岁，我便既往不咎，不取你们性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敢有不从的道理。
可高低有几个硬骨头，应当是周三顾之前的心腹。
站出来叫嚣时候，却都被李镇一一用镇仙槊钉死。
这画面看得太岁帮乃至整个洞子里的其他帮派头皮发麻……
对自家帮子的人都这么狠，那对别门别派呢？
硬骨头死光了，剩下的斗字堂伙计，都是想活命的。
他们一个个抠喉敲腹，竟是硬生生的吐出了之前吃下的所有东西。
带毛的太岁肉……
吐出后，他们双目之中竟多了清明之色，看向石壁上挂着的那些太岁肉，终于幡然醒悟：
“是太岁……这白骨洞里的太岁有蹊跷！”
“李香主让我们吐，难道真是让我们活命？！”
“……周堂主之前，莫非真的错怪李香主了。”
李镇并不喜杀人。
但有些人，本就已经死了，更何况他们不珍惜自己的命，死在李镇手里，和死在诡异太岁手中，别无二致。
至于太岁帮帮主……
李镇偏过头，看向已经从高台上跳下，静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帮主。
他个头不高，但袍子宽大，隐匿身形。
傩面下的眼里，带着些疲惫。
“帮主，该活的，我都已经救了，该死的，也一个不留。”
李镇淡淡道。
帮主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
“周……周三顾跟了我很多年。”
“帮主，我想你还是没搞明白一件事。”
李镇双眼直直看向帮主的眼睛。
“周三顾本可以活，但他死在自己的愚昧狂妄之下。”
“斗字堂的大多人本也可以活，但他们目无帮规，以下犯上，这般祸水留着，早晚都是死。”
“我若不发现太岁之秘，那这里的人，本都是要死的。”
“帮主，你可还有异议？”
李镇的话，说得极其小声。
在现在如此嘈杂之洞子里，确实很难听得见。
但帮主是定府道行，就算是读唇语，也都听出了李镇所说之话。
帮主瞳孔微缩，终于长出了口气。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对话的，不是什么临字堂李香主，而是真正的……
李家少主！
他的手段……
恩威并施，既救人也杀人，自己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只是这手段。
帮主瞳孔闪烁，看着这席黑褂子的身影，渐渐与记忆中的一人重合。
中州李仙君……
李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