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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腊月。

沈家大院一片死寂。

靳尧将小姑娘的尸身抱走了,没有给沈家兄弟三人忏悔的机会。

雪地深厚湿黏,脚步有深有浅。

沈朝雾慢慢收回视线,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她不在意死后的身体会被靳尧如何安置,只在意江瑶的下场是否符合她的期待。

只有地板上刺目猩红的血迹提醒着沈晏舟,他的妹妹真的死了。

沈寒川后知后觉妹妹死去的事实。

“轰”的一声——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在他头顶上。

头痛欲裂。

“大哥,朝朝她真的……”沈寒川甚至不敢说出那个“死”字,似乎只要他不说出口,沈朝雾就还没死。

掩耳盗铃的最高境界。

沈寒川一边说,一边晃了晃脑袋,他笃定道,“这肯定是沈朝雾的把戏,大哥,我们不能上当!”

他见沈晏舟不搭理他,又看了看沈星沉。

心里有个角落慢慢塌陷下去。

几乎可以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渊。

“沈寒川,她有骗过你什么吗?”沈晏舟忍着痛心,眸子猩红可怖,“朝朝从来乖巧,哪来的把戏?”

瞬间,沈寒川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他垂下眸子。

是的。

他不得不相信,沈朝雾真的死了。

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

朝朝的确从来没有说过谎话,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她从来都不会骗人。

所以。

在她绝望地为自己解释时,他们为什么一次都不肯相信她?

直到人死去了。

沈寒川这才惊觉,他再也没有妹妹了……

“……”

沈朝雾飘在半空。

原来这辈子,江瑶过得也并不如意。

得知她的死讯之后,江瑶就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没有学历,没有美貌,更没有一门手艺的男人女人,在这个社会上倘若再懒惰的话,过得会很不如意。

比如江瑶。

沈朝雾亲眼看着她为了一斤猪肉的小便宜,和摊贩打骂。

丝毫不见在沈家时的骄傲富贵。

沈朝雾眯了眯眼。

画面一转,看到此时落魄的江瑶被人捂住口鼻,拖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这似乎是……

周京渡的车??

处于好奇心,沈朝雾跟了上去。

车里依旧是熟悉的清冽沉香,江瑶被粗暴地摁趴在车底,中间隔着一片若隐若现的帘子。

帘后是男人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

他似乎从来不抽烟。

沈朝雾都觉得这种场面,周京渡指尖该夹着一根烟才对。

但她其实并不喜欢男人抽烟。

那会很乌烟瘴气。

周京渡沉得住气,他很少会主动开口。

在这种冷寂的空气中,江瑶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您……”

“江瑶。”

男人清冷的嗓音在车里淡淡响起。

沈朝雾坐在车旁。

支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皮困倦地阖了阖,原来变成鬼魂了也需要吃饭睡觉喝水啊……

好饿。

好困。

又好渴。

沈朝雾懒得看下去了。

下意识想去牵男人修长冷白的手。这是沈朝雾第一次仔细观察周京渡的长相,从脸,到手背上每一条蜿蜒的青筋。

沈朝雾趴在男人背上。

反正周京渡又不知道她的存在。

沈朝雾胆子大了很多。

“……”

周京渡只觉得一阵阴风从脖颈刮过,然后阴魂不散地贴在他身上:“……”

他沉默几秒。

垂下眼皮,浓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深不可测的情绪,他淡声道,“害人偿命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语气并不算冷淡。

但总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江瑶吓得连连磕头求饶。

“我,我没有害过人……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这个时候,她倒是把自己做过的孽障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朝雾冷笑一声。

周京渡只听见耳边又有一阵阴风刮过,“……”

然后听到女人一声极轻的嘟囔,“气死我了,忘记把我害死了吗……”

周京渡:“???”

男人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什么东西……

他幻听了么?

不是。

闹鬼了?

沈朝雾看到男人的神情空白了几秒钟,以为他在思索什么东西。压根不知道是周京渡听到她的声音了。

周京渡以为是自己神经衰弱。

他瞥了眼指尖。

声音发沉:“沈朝雾算什么?”

听到“沈朝雾”这三个字,江瑶浑身一抖,然后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嘴唇都应激地颤抖了,“什么……”

看来沈朝雾已经成为她的噩梦了。

自从被沈晏舟赶出沈家,即便沈寒川和沈星沉也没有落井下石,但也不肯救济她一米一线。

圈子里的公子名媛都知道她被赶出沈家了。

江瑶没少被找麻烦。

讥讽怒骂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尤其是那个少年——

太可怕了。

江瑶并不理解孟家在海城的地位,只以为沈、靳两家只手遮天,可圈子里人人都惧怕那个少年。

她才隐约不安地意识到,这个孟星熠,有京圈背景。

谁都不敢惹他。

江瑶甚至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少年了,只要一想起孟星熠折磨她的手段,江瑶就恨得牙痒痒。

她没想到沈朝雾那个狐狸精居然勾搭了那么多男人。

靳尧就算了,就连孟星熠都爱那个狐狸精。

现在……

将她虏来的这位,江瑶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也是一个大人物。

如果能攀上这位……

那她的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在沈家那三年,江瑶早已忘记如何依靠自己的双手去谋生,一心只放在男人身上,只以为靠男人才能活下来。

沈朝雾其实不太理解江瑶的想法。

在沈家那么多年,享受了那么多资源和优待。

江瑶却从不利用这些资源学习,也不用心积累人脉,以至于三年过去,她仍然没有什么长进。

让人发笑。

三年如一日,不思长进。

“先生……您是不是说错了,我、我没有……”江瑶楚楚可怜地抬起眸子,眼泪瞬间就从脸颊滑落下来。

试图引起周京渡的怜悯和同情。

“我姓周。”周京渡淡淡道,嗓音中含了一抹懒倦之色,“你应该听说过我。”

江瑶浑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