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猛烈地拍打着多佛尔港粗糙的石砌码头。
海雀号这艘其貌不扬的商船,如同一个疲惫的旅人,在经历了北海的惊涛骇浪后,终于在此靠岸。
凯瑟琳,或者说此刻的“凯尔”——一个皮肤被海风刮得粗糙、穿着不合身破旧渔夫外套、头发剪短并刻意弄乱的“少年”踏上了港口的土地。
凯瑟琳上岸的时间正好是圣诞前夕。
这座港口小镇沉浸在一片节日氛围中。
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烛光,屋檐下挂着用冬青和松枝编织的花环。
空气中弥漫着烤鹅、香料和热葡萄酒的甜香,混杂着海腥味和潮湿木头的味道。
人们穿着厚实的冬衣,脸上带着节日的喜悦和匆忙。
然而,凯瑟琳隐约间觉得哪里不对。
她随着人流穿过码头区,走向小镇中心的街道,一阵喧闹的鼓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由远及近。
一支游行队伍正朝这边走来。
队伍中央,十几个壮汉吃力地抬着一座覆盖着华丽锦缎的神像基座。
基座上矗立的,正是传统的上帝圣像——慈祥的白须老者形象。
这本该是圣洁的象征,但凯瑟琳的目光落在神像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神像并非常见的洁白大理石或镀金木质,而是通体漆黑。
不是涂漆的黑,也不是木头的深褐,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材质看起来像某种介于金属与石头之间的东西。
冰冷、粘稠、带着一丝亵渎的意味,倒是和她之前在霍格沃茨禁林里,从那些分裂蝙蝠祭拜的黑色独角兽小像上感受到的气息如出一辙。
凯瑟琳混在人群边缘,冷静的观察着。
抬神像的汉子们表情肃穆,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虔诚。
围观的人群则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和祷告声:
“赞美我主!赐福多佛尔!”
“圣像庇佑!驱逐黑暗!”
“荣耀归于主!”
他们的热情是真实的,但凯瑟琳敏锐地察觉到,那热情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扭曲。
一些人的眼神在望向那漆黑神像时,闪烁着不正常的亢奋光芒。
“嘿,小子!新来的?”一个裹着破旧围巾的老渔夫注意到凯瑟琳盯着神像发愣,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吧?这可是我们港口的圣物!三年前从海里捞上来的!自从有了它,我们出海遇风暴的次数都少了!神迹!真正的神迹!”
老渔夫的语气充满敬畏,眼神深处也有着和旁人相似的狂热。
凯瑟琳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刻意用变声器变得粗哑:“捞上来的?”
“可不是嘛!”老渔夫来了谈兴,“一场大风暴之后,就出现在沙滩上,黑得发亮!起初大家还害怕,但神父说这是主在考验我们的信仰!看这材质,多结实!多神圣!”
他啧啧赞叹着。
神圣?
凯瑟琳看着那在冬日惨淡阳光下依旧显得无比幽暗的神像,心中直打鼓。
这怕不是哪个邪神正在偷信仰之力,必须查清楚!
反正莱茵黄金放在尘歌壶中很安全,回伦敦的计划被她延后。
凯瑟琳压低了破旧渔夫帽的帽檐,逆着游行队伍的方向,迅速挤出了人群。
她没有选择那些码头附近鱼龙混杂的廉价旅店,而是在小镇边缘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体面的酒馆——“海锚与海鸥”。
酒馆里温暖而嘈杂,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驱散着海风的寒意。
空气中混合着啤酒、烟草、炖菜和湿羊毛的味道。
水手、商人、小镇居民围坐在木桌旁,大声谈笑,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刚刚结束的圣像游行和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凯瑟琳要了一个最便宜的阁楼小房间,预付了一周的房钱。
她声称自己是遭遇海难被“海雀号”救起的渔家少年,家在北方,要等家人寄钱过来才能回去。
酒馆老板是个身材敦实、眼神精明的秃顶男人,打量了她几眼,没多问什么,丢给她一把生锈的钥匙。
阁楼房间低矮狭窄,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能看见部分海港和远处的街道,但胜在干净,也足够隐蔽。
凯瑟琳脱下破旧的外套,稍微整理了一下,又重新戴上那顶遮住大半张脸的渔夫帽走下楼,在酒馆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她只要了一杯最便宜的麦酒,小口啜饮着,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所有的谈话碎片。
“圣像巡游真是越来越壮观了!明年一定要让老约翰把我安排进抬像队!”
“可不是嘛,自从圣像来了,感觉整个镇子都有主保佑了.....”
“就是神父最近讲道,声音好像有点哑?眼神也怪怪的。”
“嘘!别瞎说!那是神父大人太虔诚,日夜祷告累的!”
“.....听说港口东边老汤姆家的闺女安妮,前几天在圣像前祷告时晕过去了,醒来后整个人都呆呆的.....”
“祈祷太投入了吧?那孩子一向虔诚......”
就在这时,酒馆老板的女儿——一个约莫十五六岁,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端着凯瑟琳要的第二杯麦酒走了过来。
她叫安妮,正是刚才谈话中提到“晕倒后呆呆的”那个女孩。
“您的酒,先生。”安妮的声音很轻,目光呆滞无焦距。
她把杯子放在凯瑟琳面前的桌上,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凯瑟琳放在桌边的手背。
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凯瑟琳感知到了一股粘腻且带着微弱亵渎气息的魔法残留感。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帽檐的阴影,与安妮对上视线。
安妮似乎被凯瑟琳的眼神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鹿般后退一步,匆匆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凯瑟琳握着酒杯,脸色凝重。
刚才的那个女孩可不像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