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将衣袖扯了起来,那露出来本是细皮嫩肉的胳膊上,全是血印子,“我都多少年没挨过揍了,父皇以前就算生气也顶多是骂我两句,可昨天夜里直接上手抽了。”
裴觎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声。
“你还笑!”太子气的瞪他,“小舅舅,你有没有良心?!”
他这一顿揍,都是替他挨的!
他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当着小福子他们的面,被父皇抽了一顿,他不要脸面的吗?!
裴觎被他这愤愤然的样子逗笑,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会儿先帝还在,他身为盛家的老来子,和阿姐生下的孩子虽然是舅甥,但实则年岁相近,二人几乎整个童年都是一起长大的。
那会二人最是调皮,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父亲母亲年岁大了,祖母又对他们溺爱至极。
阿姐管不住他们,被气得掉眼泪,便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姐夫出手揍他们,每次都打得他们吱哇乱叫。
后来阿姐走了,盛家没了,太子以重病逃过一劫,事后过继给了嵇家出身的慧妃,这才保住了性命,人人皆是不提盛家半个字,就连太子也认了嵇家为母族,仿佛将当年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裴觎笑容微敛,伸手就戳了太子那伤口一下,太子顿时“嗷呜”一声,“你干嘛?!”
“陛下未下狠手,不过是皮肉伤。”裴觎道。
太子顿时瞪他,“皮肉伤也疼的好吗,我这都是为你和未来小舅母受的,你得赔我!”
他就知道。
裴觎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皮,“说吧,要什么。”
太子顿时搓搓手,“你昨夜不是说魏家那边会借着谢淮知的手,将粮食出了吗?能不能从中捞一笔坑一下魏家?”
“而且这次朝中筹粮,小舅母带着你赚了不少……”太子可怜巴巴看着裴觎,“小舅舅,东宫开销太大,地主家快没余粮了,求求,带带!”
裴觎:“……之前不是抄家,弄来不少银子?”
“那些银子都是进了国库的,我又不能私用。”太子气呼呼的说道,“我手里虽然有些产业,但都不是什么赚钱的行当,想做点儿别的吧,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朝里多少人盯着东宫,我稍微有点差错,魏家那些狗腿子弹劾检举的折子,都能堆满父皇的龙案。”
上次东宫设宴,替北地募捐的时候,别看他和太子妃出手阔绰,拿出来一堆奇珍异宝,可问题是那些东西都是死物,多是父皇赏赐。
拿出来换银子善捐可以,但他要是敢卖了换银子自己用试试。
那些御史言官,能把他脑瓜子都喷秃。
东宫富贵,不缺花用,他身为太子吃穿用度更是最好的,但他手头现银却是少的很,他胸有大志却人穷志短。
天知道那天听着沈霜月开口便捐几万两银子时,太子眼睛都快羡慕红了。
他穷。
他好穷!
太子眼巴巴看着裴觎,“小舅舅,我可是帮你糊弄了小舅母,她到现在都还以为你和肃安公府联姻的事是误会,我可是守口如瓶了,你总不能看到我过的穷困潦倒……”
裴觎无语看他,金丝锦袍,白玉发冠,腰间的玉佩千金难求,他穷困潦倒,好意思说的出口,不过裴觎也知道太子手头的确没那么多现银,他说道,“行了,南地这批粮食的利益,阿月之前本就允了你两成,只是还没告诉你。”
“至于魏家手里那批粮食,他们想要不着痕迹交给谢淮知,充入朝廷赈灾粮中,又不敢被人察觉出自他们手里,势必就需要收买一些人替他们遮掩,而且谢淮知这人对魏家没什么忠心,也看得出来魏家对他利用之心。”
“他想要回朝,想要起复,便绕不开你这个太子,只要你稍加暗示,他自会懂得该怎么孝敬你。”
太子闻言眼睛一亮,魏家送大批粮食北上,能够缓解北地灾情,但是因为目前已不急缺粮食,无论是想要博赈灾功劳的谢淮知,还是朝廷这边,都不可能多添银钱高价收购,太子也绝不会打国库和户部的主意。
可魏家就不一样了。
他们想要用谢淮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这批粮食,单凭谢淮知一人怎么可能做到,花些银钱“封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而谢淮知那边,既知魏家所为,京中已然知道但默许,只要稍微聪明些,就该明白做什么。
只不过……“这银子拿了,万一烫手?”太子低声问。
“有什么烫手的,谢淮知不过是从当地粮商手中,便宜寻得低价粮食,用以帮着朝廷赈灾,至于粮食来源,他哪能清楚。”
自私自利之人,向来最懂明哲保身,更何况那谢淮知本就精明。
他帮着魏家处理那些粮食,但绝不会蠢到将自己和魏家绑在一起,而魏家怕被人察觉,也会将那些粮食过一遍旁人之手,想办法洗白一二,届时就算魏家事情爆出,谢淮知也顶多是个失察的罪名。
他只要不贪腐,不拿好处,初衷也是为了灾民,又真切解决了灾情,谁还能当真因此问罪他不成?连谢淮知都无罪,更何况是太子。
裴觎朝着太子说道,“此事你别亲自出面,也不用让亲信与他接触,只透个口风给谢淮知,魏家这事你是知情的,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你吃的是魏家的利益,没碰国库的钱,只要不瞒着陛下就行。”
顿了顿,他道,
“若是还担心,便拉上李瑞攀,让户部撑头。”
太子眼睛转了转,瞬间就明白了裴觎让他拉上李瑞攀的用意,心头放松下来,“小舅舅果然疼我,不过南地这批粮的利益就算了,我吃魏家的就够了。”
魏家手头的粮食可不少,哪怕能坑个两三成,分给户部一些,也足够让他钱袋子涨得满满的。
裴觎却道,“你不用拒绝,那利益并非全部是阿月给的,还有九道镖行和骆家那边的。”
“筹粮之事,本就是借的你东宫的名头,之前阿月与他们相商时,便道有你一份,这银子你安心收着就是。”
太子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小舅母果然是好人,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替我谢谢小舅母!”
“德行。”
裴觎嘴里低嘲,面上却是带着笑,他喜欢太子嘴里对沈霜月的称呼,“回宫之后,催催陛下,尽快将赐婚的旨意发下来。”
此事落实,方才安心,而且,他想阿月了。
太子闻言顿笑,拍着胸口说道,“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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