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动静?”
“高晚秋在搞什么鬼啊?”
“一天天的往工部跑,你要当个木匠皇帝?”
巨鹿城中,
韩子成看着刚刚陈平送来的情报,
脸上写满了问号。
搞不明白,
自己在巨鹿都这么肆无忌惮的敛财了,身为皇帝的高晚秋,居然无动于衷?
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这各种快活?
这是一个皇帝,对反贼该有的态度么。
一开始,
除了开头几天以外,
韩子成就一直在招兵买马,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甚至于他都已经做好跟齐军决战的准备了。
毕竟经过这漫长冬天的积累,现阶段麾下的兵马,也拥有了跟齐军一较高下的实力。
兵力数量虽然差了点,
但双方打仗,
也从来不是看哪边兵多兵少,不然的话干脆也不用打了,双方各自发起总动员,然后看一下哪边兵多,兵少的一方直接投降就完事了。
只是......
做好准备的韩子成,
发现齐军全程,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颇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他到底要搞什么啊?”
“工部内,还没有我们的细作吗?”
韩子成皱着眉头,看向陈平问道。
“回主公,目前工部防备森严,就连采买的杂役都要经过三重查验,先前也曾安插进去两个人,但都已经折损。”
“折损了两人?”
韩子成微微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日。“
陈平继续回答道:“最后传回的消息说...高晚秋似乎在亲自督造某种武器,目前所有参与其中的工匠,都被圈禁在皇城西苑,连家眷都不得见。”
听到这,
韩子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感觉内心深处,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主要是,
高晚秋现在的行为太反常了。
身为反贼的自己,都这么高调了,高晚秋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依照对高晚秋的了解,她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般反常的沉寂,必是在酝酿什么杀招。
“所以......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韩子成踱到窗前,
巨鹿城中,细雪如絮。
远山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护城河面已结了一层薄冰,枯芦苇丛挂着晶莹的冰凌,在风中轻轻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韩子成挥手示意陈平退下,独自凭栏而立。
玄色大氅上渐渐积了层雪粒,他却浑然不觉。
想到高晚秋的威胁,
韩子成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韩子成自信,不管高晚秋到底谋划着什么,自己都可以应对。
“高晚秋,你尽管放马过来!”
就在这时,
只听“吱呀“一声,
房门被轻轻推开,甄洛裹着狐裘探头进来,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将军好雅兴,赏雪也不叫我?“
韩子成回过头来望着对方,轻声笑道:“甄小姐深夜造访,就不怕惹人闲话?”
甄洛咬了咬唇,忽然从身后变出个食盒:“我带了醉仙楼的梅花酥,刚出炉的。“
她凑近案几,
衣袖带起一阵淡淡的杜若香,
“听说......将军最爱这个口味?“
韩子成目光落在甄洛沾着雪粒的睫毛上,神情讶异道:“甄小姐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甄洛低头摆弄食盒,“偶然间,听军中的将士说过”
“有心了。“
韩子成接过食盒时,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指节。
这时,
甄洛突然开口问道:“方才见将军对着窗外愣愣出神,可是在忧虑什么?“
韩子成摇摇头:“不过赏雪罢了。“
窗外,
鹅毛大雪已将巨鹿城裹成素白世界。
青石板街上空无一人,
唯有月光,为城中映照出些许光照。
甄洛忽然伸手,一片雪花落在她掌心,“每年冬天,巨鹿都会下很大的雪......”
话到这里,
甄洛突然道:“将军可愿...陪我走走?顺带欣赏一下巨鹿的雪景。”
听到这个请求,
韩子成微微一愣,目光在甄洛脸上停留片刻。
随后,
他忽然解下大氅披在甄洛的她肩上:“当心着凉。“
......
长街寂寂,落雪无声。
甄洛的绣鞋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与韩子成并肩而行,金线绣花的裙裾偶尔扫过他的玄色战靴,在雪地上拖出两道缠绵的痕迹。
远处酒楼灯笼的光透过雪幕,
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宛如一对眷侣。
“将军......“
甄洛忽然停下脚步,
仰头望着城楼上厚厚的积雪,
随后,
她忽然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作一滴水:“将军,去年科举时,看到自己的文章被篡改,成了别人金榜题名的垫脚石......是什么感觉?”
风忽然大了,
卷起韩子成未束的发丝。
韩子成沉默片刻,忽然轻笑:“甄小姐今夜,是来审我的?“
“我只是想知道......“
甄洛转身,眸中映着雪光,“将军起兵,是不是因为......”
“因为不甘?“
没等甄洛说完,韩子成出声打断。
“因为愤怒?
“还是因为......那日我被礼部侍郎李三元打成重伤,像一条野狗一样扔出城外。”
甄洛呼吸一滞。
她从未听说过这段往事。
“或许都有一点吧。”
韩子成忽然向前走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但最重要的原因是......“
“我发现自己错了。“
“错在以为寒窗十年,真能换来公平。“
“可最后才发现,这世道,终究要靠刀剑说话。”
......
“可最后才发现,这世道,终究要靠刀剑说话。”
话音落下,
韩子成忽然想到了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真理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
而这句话,
无论是在太平盛世,亦或者是乱世,其实道理都一样。
一切,
都要靠实力说话。
只是......
当初寒窗苦读时,他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来讨回公道?
......
身后,
甄洛望着韩子成挺拔的背影。
雪幕中,
他玄色大氅上的金线云纹若隐若现,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内敛深沉。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绣鞋陷入松软的积雪:“将军...“
韩子成没有回头,
只是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晶莹的六角冰晶在他掌心迅速消融,
最后,
化作一滴水珠。
“你看这雪......“
韩子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看似柔软无害,可积得厚了,照样能压断树枝。“
甄洛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
月光下,
韩子成的轮廓如同刀削般锋利,眉宇间那股凌厉之气,竟比这寒冬还要冷上三分。
“我明白了。“
甄洛低声说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所以将军是要......”
“嘘——“
韩子成突然转身,食指轻点在她唇前。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甄洛呼吸一滞,脸颊瞬间染上绯色。
显然,
韩子成并不想在起兵这件事上,跟甄洛继续讨论下去,
收回手,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夜深了,甄小姐该回去了。“
甄洛站在原地,望着韩子成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雪夜格外寒冷。
她拢了拢肩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大氅,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他触碰过的唇瓣。
脑海中,
不由的又浮现起,
去年在并州,面对茫茫多山匪的围攻,就在她她闭目待死时,一道玄色身影纵马而来,剑光如虹,瞬息间血染青衫。
那时的自己,一开始猜到韩子成的身份时,心中更多的还是慌乱。
哪怕是双方立下赌约,
也并不认为对方面对齐军镇压时,能有存活下来的希望。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
她慢慢发现,自己错了。
对方不但存活了下来,更是给予了齐国致命一击。
让齐国多年储存的粮草付之一炬。
慢慢地......
那个人的身影,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甚至于,
连甄洛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还让自己时常牵挂。
只是......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又化作一滴水珠滑落。
“真是个薄情的人呢......“
甄洛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拭去眼角不知是雪是泪的湿意。
她早该明白的,
心中那个男人,眼里除了山河天下,根本容不下儿女情长。
“小姐?“
“丫鬟提着灯笼寻来,见她独自站在雪中,惊呼道:“您怎么......“
“回去吧。“
甄洛打断她的话,最后望了一眼韩子成消失的方向,转身走向甄府。
走在雪中,
脚印清晰可见,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未说出口的心事上。
她知道的,那个男人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