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时，天际阴云突然翻涌如沸。
原本漆黑的天幕上，一个巨大的漩涡正以诡异的节奏收缩膨胀，中心金色符文闪烁如活物，像在吞吐天地灵气——那是天道秘境的入口，比典籍记载中提前了七日显形。
\"停下。\"白羽仙子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指尖掐诀，一缕青色灵气没入空中。
本应隐匿的禁制突然显形，无数银链状光刃从地下窜出，在众人脚边织成网格。\"这些禁制的纹路...\"她抬袖拂开飘落的雪片，腕间银铃轻响，\"是道天阁的镇山锁魂阵，布了至少三个月。\"
杨凡的掌心沁出薄汗。
灭道剑在剑鞘中微微震颤，轮回纹贴着他的手背发烫——这是前世面对天道劫雷时才有的征兆。
他望着那团吞吐的金色漩涡，喉结动了动：\"他们等我们很久了。\"
\"分兵。\"他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夜无尘、沈墨、罗雪，\"夜兄带沈墨他们正面引开守卫，我和罗雪、白羽绕道后山。\"
夜无尘的铁剑\"当啷\"磕在雪地上。
他仰头瞥了眼天空翻涌的阴云，突然笑了：\"杨盟主好算计。
正面是明棋，我这把老骨头自然该去当诱饵。\"话音未落，他已甩了甩披风上的积雪，大步往漩涡方向走，玄色大氅在风里猎猎作响。
沈墨攥紧腰间的玄甲，甲片摩擦声混着粗重的呼吸：\"我跟夜前辈去！\"他转身时，甲胄上反道盟的图腾擦过杨凡的手背，带着体温。
杨凡按住他肩膀：\"带着弟兄们活下来。\"
沈墨的眼眶瞬间红了。
十年前灭盟那晚，也是这样的雪夜，他背着重伤的陈雨薇在火海里跑了三里地，最后只摸到她冰凉的指尖。
此刻他望着杨凡腰间的灭道剑，突然用力点头：\"是！\"
队伍刚散开，罗雪的脚步就顿住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发抖，眼尾泛起极淡的金芒——那是前世被天道劫雷灼烧过的印记。\"凡哥。\"她转身，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眉眼，\"这里的气息...像是被人倒转了三息时间。\"
杨凡的瞳孔骤缩。
他反手握住罗雪的手腕，触到她皮肤下流动的灵力，果然带着滞涩的褶皱，像被揉皱的绢帛。\"沈墨！\"他扯开嗓子喊，声音撞在山壁上激起回响。
沈墨正跟着夜无尘往漩涡方向走，闻言立刻停步。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青铜哨子，放在唇边吹了半声——短促的鸟鸣混在风雪里，是反道盟特有的传讯暗号。
三息后，夜无尘的传音符烧着蓝光落在杨凡掌心。
他展开一看，眉峰拧成刀：\"夜兄说，他们遇上了穿反道盟玄甲的队伍，口音却是南域的。\"
白羽仙子的指尖划过禁制银链，突然扯下一片光刃。
银链断开处，露出下面刻着的血咒——是道天阁特有的\"引魂印\"。\"这是陷阱。\"她将光刃掷在地上，\"用假军混进我们队伍，等进了秘境就里应外合。\"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
积雪被卷到半空，露出地面斑驳的焦痕。
玄冥老祖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玄色道袍沾着暗褐色血渍，左眼戴着青铜眼罩，露出的右眼泛着妖异的青芒：\"逆道盟的小崽子们，真当老夫死在极北冰原了？\"
秦霄跟在他身后，玄铁面具裂了道缝，露出下半张紧抿的唇。
他的目光扫过杨凡腰间的灭道剑，又迅速挪开：\"你本该是道宫最年轻的执法使。\"
\"现在才明白？\"杨凡冷笑，灭道剑\"嗡\"地出鞘，轮回纹在雪光里流转成星河。
他能感觉到罗雪站在他身侧，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衣摆——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前世在秘境躲追兵时也这样。
玄冥老祖的青铜眼罩突然泛起红光。
他抬手召出九柄骨剑，骨剑上的咒文渗出黑血：\"蝼蚁也配谈道？
今日便让你们看看，天命不可违！\"
\"凡哥。\"罗雪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我护着白羽仙子先撤，你...\"
\"不行。\"杨凡打断她，反手将罗雪推到沈墨身后，\"夜兄断后，我拖住玄冥。\"他望着夜无尘，后者正握着漆黑长刀往秦霄那边走，刀身映出他冷硬的下颌线：\"老规矩，我撑不住半柱香。\"
夜无尘的刀突然出鞘。
刀光如墨色游龙，劈向秦霄的面门：\"当年在玄西古战场，是谁替你挡了那记裂空斩？\"
秦霄的面具被刀风掀飞，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他的剑停在半空，瞳孔微微发颤：\"是你...是你？\"
\"现在知道怕了？\"夜无尘的刀压得更低，\"当年你说要替天行道，现在倒成了道天的狗。\"
秦霄的剑\"当啷\"落地。
他后退半步，望着夜无尘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和他记忆里那个在尸山血海里把他背出去的身影重叠了。
\"走！\"杨凡大喝一声。
他挥剑斩开三柄骨剑，轮回纹突然暴涨，将玄冥老祖的攻势压回三步。
灭道剑的剑鸣里，他听见罗雪的惊呼，沈墨的喊杀，白羽仙子念咒的低吟。
\"陆辰！\"
突然有人喊。
杨凡转头，看见陆辰正摇摇晃晃往玄冥老祖那边跑。
他的衣襟浸满鲜血，左手还攥着半封染血的信笺——正是之前塞给杨凡的那封。
\"你敢！\"玄冥老祖的骨剑转向陆辰，却见他张开双臂，体内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
金色咒文从他七窍涌出，在虚空中组成反道盟的图腾：\"我不是背叛道天。\"他望着杨凡，嘴角溢出血沫，\"我只是...找到了真正的道。\"
\"轰——\"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所有人。
杨凡被冲击力撞进雪堆，抬头时看见玄冥老祖的道袍被炸出个大洞，青铜眼罩掉在地上，露出的右眼正淌着黑血。
\"走！\"陆辰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带着气音，\"快...进秘境...\"
杨凡抹了把脸上的血，伸手拽起罗雪。
沈墨护着白羽仙子，夜无尘拖着秦霄的剑，众人跌跌撞撞往漩涡方向跑。
当他们的脚尖刚触到漩涡边缘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轻笑。
\"果然来了。\"
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又混着几分兴味。
杨凡回头，只看见雪地里一道模糊的身影，像被雾气笼罩的月亮，看不真切。
\"道天。\"白羽仙子的声音在发抖，\"他...他一直在看着。\"
漩涡突然剧烈收缩。
金色符文化作光链，缠上众人的脚踝。
杨凡挥剑斩断光链，却见罗雪的手已经按在漩涡中心——她的掌心浮起和入口相同的金色符文，是前世替他挡天劫时留下的烙印。
\"进！\"她大喊。
光链突然断裂。
众人被漩涡吸了进去，最后一眼，杨凡看见陆辰躺在雪地里，嘴角还沾着血，却在笑。
他看见道天的身影渐渐清晰，抬手按住眉心，像是在揉某种疼痛。
他看见夜无尘的长刀插在雪地里，刀身上刻着\"不负\"二字，已经有些模糊了。
然后黑暗笼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