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一个扛着锄头路过的老汉看他在徐家踢门,呵斥道,“你这人做什么呢?踢我们东家门做什么?”
徐家往年收租不算严苛,遇到欠收灾年还会主动减免,佃农普遍庆幸能租到徐家的田地耕种。
惊影脑子马上转过来,这人认识他要找的人,“我是东家的亲戚,来这找人的,东家去哪了,怎么连仆人都没了。”
老汉也是满脸纳闷,
“东家前些时日突然就走了,一夜之间仆人都散了,不过你要是找,去城里的福禄酒楼问问,有个婆子去那投奔她儿子去了。”
惊影找到酒楼,几经辗转找到刘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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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子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很谨慎,“你是什么人?找我们东家做什么?”
惊影已经彻底没有耐心,把酒楼的其余人全都轰出去,只留下刘婆子一家,“我问你答,不要浪费时间,否则......”
他把剑横在刘婆子儿子脖子上,“我稍微偏一点,你儿子就没命了,劝你不要用你儿子的命考验我的耐心。”
他拿着贵妃的画像给她看,“认识这人吗?”
刘婆子惊恐的点点头,“认,认识,是我们东家夫人。”
惊影的心下一抖,“她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想了想,又道,“我换个问法, 她和你们东家可住一间屋子。”
刘婆婆被问的一脸莫名其妙的,“东家和夫人在庄子里拜堂成亲,是正经夫妻当然要住在一间屋子了。”
他仍旧不死心,试着问道,“两人可是分床而眠?”
“你这说的什么话,东家同夫人感情好的很,怎么可能分床睡。”
惊影看了看天空刺眼的日头,只觉的大夏日的,他浑身发冷,这娘娘怎么就这么会作死呢?
惊影从酒楼出来,怀着悲壮的心情回到城南的住宅。
走进垂花门,就看到沉音坐在院子内树杈子上,啃着不知道哪来的梨,惊影仰头问她,“陛下这会心情如何?”
“刚见完户部的官员,自己在里面呢,看不出来心情如何。”沉音把手中果子扔了下来,“吃不?”
惊影接住后又给她扔回去,“不吃,不吉利的很。”
心想不管陛下方才心情如何,马上就要不好了,
“沉音啊,我的房契、地契、银票都在书房柜中的匣子里,我没了的话,都留给你,回头清明上坟多去给我烧几回纸。”
沉音咬住梨子,跳下来,“你做什么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
惊影心道,弄不好可不就是遗言了,叹口气,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走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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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去还没说话,就见桌子后的人停了回信的笔,抬起头看他,“可是宁宁有消息了,她人在哪?”
“娘娘她......”惊影努力半天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季宴清面带不耐,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他没办好差事。
笔尖墨汁滴到桌面香囊上,天青色的香囊被墨汁染黑,他赶紧拿着袖子去擦。
这香囊是当初宁宁赠他的,私下他一直带在身边,“一时找不到人你就多花些心思去找,不要整日无所事事在朕面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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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影鼓足劲一口气道,“找到人了,娘娘她,她同人成亲了。”
季宴清好一会才明白自己听到什么了,握住笔的指节开始泛白,‘咔嚓’一声,手中的笔被他握断。
笔的碎木屑扎进手指,他像是察觉不到痛,‘蹭’的一下站起来,瞳孔骤缩紧盯着惊影看,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你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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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双手撑上桌子,脊背崩的紧紧的,像是随时过来撕碎了他。
惊影心中一寒,不想无辜被牵连,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最终停留在门边。顶着陛下要杀人的目光,只得开口重复道,
“娘娘她同别人成亲了,就在青州乡下的山庄拜的堂,男子就是以前屡次三番帮娘娘的那个神秘男子。”
耳朵有些轰鸣,季宴清不怎么听的清惊影的话,视线逐渐模糊,眼前只有惊影站在那嘴唇一张一合的,
“你住口,谁准你胡说八道的,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他盛怒之下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桌子上的信纸砚台都冲着门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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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影被桌上的镇纸砸到脚面,脚痛的厉害,只是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那男人身份已经查清了,姓徐,唤做徐子元,也是原大人的姑表兄弟。”
“徐家是前朝唯一的异姓王‘甘凉王’徐达开的后人,上次娘娘去清水县前,在城门协助的那个男子就是他。”
“只是在我找去之前,他便舍了家业带着娘娘消失了,现在所有住宅都是人去楼空的状态。”
“城门处的人并未发现娘娘的踪迹,属下怀疑他们没有出城,当是躲在青州哪个偏僻村子了。”
“陛下?”
他一口气说完这许多,陛下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好一会才听到他说。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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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影被他赶出去,室内寂静下来,沾染墨汁的香囊滚到他脚下。
他抽出佩剑胡乱将香囊劈开,不知道挥了多少剑,直到香囊变成满地的碎屑,他看着一地的狼藉大口喘气。
有些失力跌坐回椅子,额角青筋直跳,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头上凿,头疼的厉害,胸口难受的剧烈起伏。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宁宁她是疯了吧?
她胆敢背叛自己,若是人在他面前,他当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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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季宴清逐渐冷静下来。
方才惊影说那男子是徐达开的后人,那许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前朝宫中密事惊影并不知,他却知道。
前朝时,徐家负责镇守西北,是唯一的异姓王爵。
多年来徐家一直同前朝魏氏皇族联姻,徐家入宫为妃的女儿和下嫁徐家的公主都有不少。
以前他就怀疑宁宁的母亲是入蜀中避乱的前朝贵族,所以才会煮紫笋茶,他猜错了,结合宁宁母亲化名姓卫。
几乎可以肯定,她不是什么普通贵族,而是公主或者郡主。
两人一个前朝的皇室之后和前朝旧臣,如此搅和在一起,当真是忠心感人。
好啊,宁宁,你当真是好的很啊!
你们情比金坚,自己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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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影被轰出来后就等到屋檐下,只听到屋内一声不变喜怒的声音,“滚进来。”
他连忙飞奔进去,偷偷看陛下神色,现在已经神色如常,不似方才发疯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
连忙命人收拾好屋中残局,就听陛下吩咐道,
“去,把户部侍郎,吴今,原时承,还有其他几位随行官员都叫来。”
西北这几个州的本地的官员都要换掉,他早就带好替换的人选过来,只是没有同他们明示,是以随行伴驾的名义带来的。
他现在没心情同他们浪费时间,将几份早就拟好的任命书递了出去,
“即日起,你们暂代青州、甘州、莱州三洲刺史,事急从权,户部任命待平息争端之后再补齐。”
他看向青州的代刺史,“粮商徐子元高价贩卖米粮,事发后逃逸,全城张贴布告捉拿此人,凡提供消息者重赏赐。朕三日内要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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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时承并不知其中缘由,听闻陛下要通缉表弟,有心替表弟开脱一二,
“徐子元虽然同赵家粮铺有合作,但是早早便退出了,且是他写信给微臣,算是揭发有功,功过相抵,还求陛下宽恕他。”
“住口,他罪该万死!再替他求情同罪论处。”
原时承不懂表弟明明罪不至此,为何陛下如此咬牙切齿要严惩。
随行的官员也劝道,“现在陛下要推行扩户令,民间本就人心不稳,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抓人,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季宴清冷冷的瞥开口的人一眼,“就按朕说的做,做不好是你无能。”
将人都赶走后,惊影被他单独留下,“惊影,你亲自去找人,将宁宁给朕活着带回来,还有,见到人将那男人给朕五马分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