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目光闪动:“银子?”
贾琏轻哂:“银子有我林姑父那把着呢,皇上自然放心。银子的事儿还用不着贾府台操心。”
贾雨村想了想,“那便是——人心?”
贾琏点点头,“但其实这也有人管着。江南甄家不就是办这事儿的?”
贾雨村便笑:“瞧,既然这两件事都有人在办,那还用我这官卑人轻的做什么去?”
贾琏冷冷勾了勾唇角,“可是如今我姑父身子染病,这江南的平衡便已打破。自然有那贪心之人,开始蠢蠢欲动。”
贾雨村便是一眯眼,“琏兄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贾琏又勾了勾手指头,“我卖贾府台一个消息。贾府台若能办了,自是大功一件!”
贾雨村忙附耳过去,贾琏嘀哩咕噜说完,贾雨村便是长眉倏然挑起:“江南甄家卖官鬻爵?”
贾琏耸肩:“贾府台不敢查了是不是?因为贾府台也曾经在人家当过西席先生,这便怕受了牵连?”
贾雨村收起笑谑,满脸严肃,一双眼发出狼一样的光,谨慎地打量贾琏。
“……我倒是听说了,甄家的宝玉也向林兄提亲,求娶黛玉。”
“琏兄弟,你该不会是为这个,才要打压江南甄家的吧?”
贾琏轻笑一声:“当然是因为这个!”
敢跟他抢黛玉?贾宝玉,他得顾着是一家人,留着不动;那个甄宝玉,他还弄不死?
贾雨村“噗”地又笑出声,“琏兄弟果然敞亮,这都能慷慨承认。”
“不过琏兄弟可别忘了,江南甄家与你们府上可是世交,又是老亲。正所谓同气连枝,兔死狐悲。更何况老太妃在宫中,贵府大姑娘刚刚进封,未必没有老太妃的助力,琏兄弟就这么不顾旧情?”
贾琏冷笑:“旧情?他们可曾顾着旧情?林妹妹是他们家想求娶就求娶的么?他们为了自救,就不管我们家人是怎么想的了?”
贾雨村认真想想,“嗯~,倒也是!我也不信甄家竟不知贵府老太太姐我那女学生进京的深意。”
贾琏垂了垂眼,心说:这会子再不趁机跟江南甄家切割了,那真要等如原书里那般,甄家被抄之后牵连贾家,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贾琏慵懒转了转颈子,“这么个巧宗,我都给贾府台摆在眼前了。贾府台只要向皇上捅了他们家,皇上自然记你一大功!”
贾雨村便也认真点头,“不过问题是,我没证据呀。向皇上奏密折,必须得有详实缜密的证据才行。”
贾琏勾起唇角:“我自然都给你预备好了。”
贾琏说着又搂过贾雨村的脖子来,在贾雨村耳边嘀咕一串。
贾雨村便是高高挑眉,“……冷子兴果真能办到?”
贾琏轻哂,“他怎么办不到?若论当「掮客」的本事,他自然高于你那门子!”
贾雨村缓缓点头而笑,“琏兄弟,你为何只心甘情愿当着这个捐来的虚职?倘若你肯入世,当真入朝任个实职,那你的仕途经济,来日不可限量!”
贾琏却兴趣缺缺地勾起唇角:“我来这个世上,又不是为了当官儿来的。”
他穿来《红楼》,为的可是姐姐妹妹啊!谁稀罕给这儿的皇上当大臣的?
贾雨村便也笑道:“也是,琏兄弟生而贵胄,只须等着袭爵就是了。倒不比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平民读书人,凡事都要自己打拼。”
贾琏也拍拍贾雨村的手:“贾府台同样前途无量。只是一宗:贾府台务必看清前路的方向,只要选对了方向,那贾府台来日可就平步青云喽!”
贾雨村眼睛又一亮:“当真?”
贾琏点头:“保真。”
贾雨村又眯眼打量贾琏半晌:“可是这官场之上,最难的便是寻准方向。倒想请教琏兄弟,我该朝何样的方向去?”
贾琏拍拍贾雨村肩膀:“两个方向:一个是皇上,一个就是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身边的人太多,他未必挨个都顾得过来;可是我么,能近我身边儿的,可就有限。”
贾雨村轻笑出声:“琏兄弟的方向?琏兄弟是将自己与皇上相提并论了么?”
贾琏耸肩:“贾府台可别偷换概念。我只是说,我自己这个人不求上进,但是我也不是瞎子,我对这天下万事多少也有些自己的看法。于是倘若贾府台需要的话,我可以给贾府台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贾雨村静静看贾琏好一会子,旋即朗声大笑:“咱们已是一家人,我不信琏兄弟,又能信谁呢?”
正说着话,外头衙役进来禀报:“老爷,外头有大如州封姓老太公派人前来求见,说有急事。”
贾雨村便挑眉:“封肃?他有何事?”
衙役瞄贾琏一眼。
贾雨村忙道,“这是我自家兄弟,你但说无妨。”
衙役便沉声禀报:“……说是有人把封老太公给告了,说他克扣工银,还藏匿人丁,欠缴丁银。”
贾雨村缓缓挑眉,歪头看向贾琏。
贾琏轻哂一声。
贾雨村便摆手叫衙役出去,眯眼看着贾琏,“早不告晚不告,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事,该不会又是琏兄弟你办的吧?”
贾雨村原本就是大如州的知府,如今又升任应天府,于是大如州当地官员知道封氏是贾雨村岳母,寻常对封家也颇为客气。
当地百姓也多少都知道这一节,于是当地人也不至于为这点子事去告封肃。
也唯有外来人才会如此。
贾琏冷笑出声:“那是个老守财奴,魂儿都钻进钱眼儿里去了!是时候敲打敲打他,让他把家产叫甄家娘子继承了。至少,也得叫他当年吞了甄士隐的那笔银子,连本带利吐出来!”
贾雨村当日就派人去大如州,以娇杏口吻将封肃那些年苛待女儿,强吞女婿甄士隐财产等种种事体相告。贾雨村并且明言,请大如州知府一定要秉公办理,绝勿徇情。
待得贾琏亲自送了黛玉回扬州,自己又坐船回到大如州时,封肃已然被官府勒令吐出了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