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苏吉利的笑容中满是冷漠：“大千世界有权调动小千世界的资源，不对等的天道也能一定程度单向干涉。”
“天道选择在不消耗自身元气的情况下，挑选一个合适的、厨道已然大成的人选，用人间的话术，复制、黏贴，直接跳过了历劫的程序，从而一步到位。”
“没错，我就是这个粘贴的失败品。”
说到这里，苏吉利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容。
“从你出生前，那个小世界就将你选定为气运之子，无论前路如何，你注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推动世界的进程。”
“美食小世界万里挑一，能在法则畸形的情况保持世界运行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天道盯上了你。”
“但你是天定的主角啊，小世界就算再势微，也断然不会允许天道带走他们的支柱，于是天道带走了你的一缕神魂气息，幻化成了我。”
苏吉利深吸一口气：“祂希望我幻化成为你，作为此界灶君，补全天道。”
大风依旧呼啸，猛烈地似乎要将苏吉利吞噬其中。
他突然迎风笑了起来，都说鬼魂没有眼泪，大概是因为眼泪从离开魂体就消散的缘故吧。
“笑死了，祂万万没想到，赝品就是赝品，我根本就不会什么厨道，说一句一窍不通也不为过。”
苏吉利摊手，朦胧的脸上微微扭曲。
“担任灶君没过两天，祂反应过来，于是简简单单地抛弃了这枚棋子，也就是我。”苏吉利笑嘻嘻地指着自己。
霁祥复杂地看着苏吉利：“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杀了我？”
苏吉利摇头：“如今天地灵气匮乏，天道无力再掀起新的浩劫重置法则，因此祂只能继续第二个计划。”
“灶君这个位置迟早都是你的。”
“我被镇压以后，就知晓了自己命运，也曾不甘心过，凭啥我生来就是赝品？赝品也就罢了，好歹是复制物吧，却被当垃圾一样丢弃了。”
苏吉利吐槽，然后正色道：“我的出路也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按照天道的意思和你融为一体。”
“另一个是理论上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杀了赝品，我不就是正品了吗？”
苏吉利耸耸肩：“所以我一开始附身灶神像，阻止你吸收信仰，再借着神职污染夺舍……”
“然后，我就发现，霁老板你啊，做饭是真?好吃。”苏吉利咬牙切齿地抹着脸。
霁祥认真听得好好的，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脸上都带上了一丝茫然。
“都说了我是你的复制品啊，我对厨道还是有一定的理解。”
“厨道又不是单纯的做饭，品鉴也包括在内好吧。”苏吉利愤愤不平，指指点点：
“就因为如此，我上任期间基本不在天庭，每天都在人间各个地方巡视观察，可我依旧学不会做饭。”
“这里压根没有一个会运用厨道的厨子，我天天看凡人做饭，学会的也不过是凡间的厨艺，对厨道没有一丝的帮助。”
“而你一来，厨道就自行补全了大半。”苏吉利那叫一个委屈啊，他能接受复制品这个身份，但是天道你就不能复制地稍微牛逼一点吗？
他的人生已经够失败了，作为一个天道钦定的灶君，在天庭几乎0个人认识，本身不会厨艺，没有府邸，没有跟班，365天打工……
领导没有给任何好处不说，还pUA你要拯救世界，完善法则，发现没有利用价值拍拍手就把他扬了。
最重要的是，他生来热爱美食，天庭蟠桃会没有他的位置，只能下凡满足自己的癖好，本身修为不高的情况下吸收太多杂质，导致灵体日渐斑驳。
要不是他机灵，早就连灰都不剩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死了你能过来，让我长了见识，这死的也不冤。”苏吉利挠挠头。
苏吉利其实没说，他根本打不过霁祥，还不如摆烂多讨点东西吃吃。
讲到这里的时候，霁祥终于是抵挡不住心底的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吉利凑近，虚幻的双手捧着主身的脸颊，浑身像是渡上了一层白色的火焰一般，顺着手臂朝霁祥蔓延。
苏吉利将额头抵在霁祥的额头，一道惊雷一闪而逝，等滚滚雷声落下，原地赫然就只有霁祥一人安然地躺在地上，呼吸平稳。
天地骤然寂静，霁祥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起玉色光泽，凌乱的长发无风自动。
他眉间的道印忽明忽暗，像是在吞吐着天地间的灵气，璨金符文流转其间。
突然，环绕在他周身的紫烟火剧烈翻涌，迎风暴涨。
崖边，一块巨石崩碎，一只青灰的手霍地伸出，狠狠扎进岩壁之中。
一个面容和霁祥极为相似的死尸姿势诡异地缓步前进，坚定地一步一步走进紫色火焰群中。
绚丽的紫色像是被注入了无尽的金光，开始疯狂变幻。
紫色渐渐褪去艳丽，转为深沉，而金色如破晓的朝阳，一点点渗透、蔓延。
随着紫烟火颜色的转变，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自霁祥体内迸发而出。
远在天之际的玉帝垂眸，一切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既然存在炼器的六丁神火，炼丹的三昧真火，怎么能没有代表天下灶火的九馔烟火呢？
霁祥被法则可以压制的天帝权能回来了，神魂也如归巢倦鸟，迅速归位，神职之力自虚无中凝聚，化作金色的锁链缠绕在他周身。
这并不是枷锁，而是权柄！
霁祥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紫金光芒流转。
他双手缓缓抬起，虚空中的紫金色火焰瞬间席卷玄釜，不远处拱形巨石轰然碎裂，封于其中的釜盖高速旋转融入火焰。
这釜盖正是苏吉利的伴生灵宝，如今终于合二为一，一跃完成了从先天灵宝到极品先天灵宝的转变。
而天龙座早就被门外的动静所惊动，此刻正聚集在一起，随着霁祥挥手一招，他们心神领会，对视一眼，化作五色虹光环绕在灶君周身。
云海翻涌如沸腾，九重天上三十六道惊雷同时炸响，直逼门面。
霁祥赤足踏上虚空，不偏不倚，迎向雷劫，褴褛的广袖间顿时渗出暗金色血渍，发间缠绕的灶神冕旒只剩半截。
但眉间的道印反而愈发清晰。
霁祥抬手，一道紫金色火焰自指尖腾起。
随着火焰燃烧，他身上破损的衣袍无风自动，暗金火焰顺着布料的裂痕蔓延，将褴褛之处尽数重铸为鎏金云纹。
长发如获新生，愈发乌黑亮丽，霁祥迈步向前，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紫金色的火焰莲，向着九重天深处走去。
这一路，他的气息愈发磅礴，曾经的灶君神职在两方历劫中得到淬炼，如今彻底归位，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压。
天庭众神感应到这股气息，纷纷望向霁祥归来的方向，眼中满是敬畏与惊叹，还有难以掩饰地兴奋。
玉帝执白玉圭立于通明殿阶前，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和煦的笑意，抬手轻挥，九霄传来钟磬齐鸣。
威严的敕令响彻九重天。
“特赦尔——位列凌霄，掌三界膳馐司命之印，凡天下炊烟起处，皆为神君权柄所至。”
“望尔以劫中所得，化玉露琼浆，润苍生脾胃；凝万灶神火，镇八荒魍魉，此去凌霄再上，莫负天地厚恩！”
……
土地狼狈地匍匐着，等天地都静了下来，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听着那段敕令，他就知道天庭又要多出一位地位不凡的帝君，幸好前几日没有贸然冒犯，不然怕是连土地公都做不成了。
土地环视一圈，周围的场景像是刮过十级台风一般，劫雷只是漏出一丝气息，方圆两公里已然满目疮痍。
土地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好在周围确实没有人烟，就连动物生灵也听从了神君的话早早驱赶，不然这一笔冤债怕是要算到他头上。
他催动灵力一点点修复周围的环境，掏空了三分之二的灵力才终于将其恢复如初。
正在土地准备离开之际，民宿檐角上的铜铃吸引了他的注意。
土地沉默地打量着这间人去楼空的民宿，长叹一声。
苍老的手掌抚过门框上的木纹，指尖所触之处，靛蓝的漆色悄然褪去，露出桃木原本的纹理。
“起！”
拐杖重重杵地，整座建筑轰然震颤。
青瓦化作琉璃，在月光下流转着金色光晕。
原木梁柱爬满精美的饕餮纹，雕刻的线条如同活物般游动。
民宿的玻璃窗次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雕花的檀木窗棂，窗纸上绘着灶君执勺、百兽献食的古老图腾。
观景露台腾起祥云，四角立柱顶端浮现火焰状装饰，紫金色光芒从柱身纹路中渗出，与霁祥觉醒时的神火如出一辙。
屋内的家具也顺带重组，餐桌化为供桌，粗陶碗碟变成鎏金祭器，盛放着五谷与腊肉。
土地公将拐杖插入民宿前的空地，杖头的铜铃“叮铃”作响，地面裂开缝隙，涌出汩汩清泉。清泉环绕庙宇，在夜色中泛起涟漪。
只有飞檐上的铜铃保持原样，悠闲地随风摇曳，将“人间烟火，灶火长存”的祈愿，传向四面八方。
土地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不知道从哪来的相机拍照留影。
这玩意好啊，不费一丝灵力，拍得还清晰，不比留影石好用的多？
土地有自己的考量。
再有两年他也要上天庭述职了，到时候把照片给神君一看，怎么着也有一顿饭吃吧？
这么想着，小老头把自己逗乐了，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踏入地底，消失在山林之间。
而作为霁祥离开前第二批客人，老九没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赶快送走客人完成任务回到如意居大吃一顿。
原本需要两个月的行程他愣是缩短至一个星期，老九带足了钱手脚并用顺着栈道往上爬，毕竟二驱哪有四驱快。
“今天天气也好啊，搞一个枞菌火锅，再来……擂辣椒拌皮蛋，酸鱼没吃够再来点，还可以打包多带点腊肉……”
老九自言自语，越合计就越有盼头。
赶尸归来的疲惫被期待冲淡，舌尖还回味着上次酸鱼的酸辣，喉头不由得滚动 。
终于攀上崖顶，老九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抬眼望去，阳光下的建筑却让他瞳孔骤缩，整个人愣在原地。
原本的民宿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的庙宇。
琉璃瓦泛着冷冽的金光，铜铃悠悠，庙前的清泉汩汩流淌，倒映着庙宇庄严的轮廓。
“这.……” 老九踉跄上前，手上的工具落了一地也浑然不觉。
记忆里民宿飘出的剁椒香、龙二亲切的笑容，还有那盘油酥野鸡，此刻都化作虚影。
他伸手抚过庙门上精美的饕餮纹，指腹触到冰凉的檀木，山风卷着寒意掠过，老九突然打了个寒颤。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那顿热腾腾的饭菜，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他猛地抬头，睁大眼凝视那庙门匾额，上面端端正正镌刻着四个鎏金大字——
“司命灶君”
（全文完，2025.5.8小皮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