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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深处,幽暗如墓。
气旋中心,太子的身影已不成人形。
他枯槁如朽木的身躯佝偻着,十指依旧深深插在塌陷的胸膛之中,暗金色的帝血早已流干,只剩下粘稠如墨、散发着腐朽死寂的黑气不断从指缝和口鼻中渗出。
那身金色圣袍早已被死气同化,如同灰烬黏附在骨架上。
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象征生命最后执念的幽焰,已微弱得如同即将被风吹灭的绿豆,只剩下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光。
灰白气旋明灭不定,范围急剧缩小,每一次剧烈的闪烁都让整个五色光网向内狠狠塌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巨兽骨骼断裂般的呻吟!
道主、梵净圣佛、儒山之主、柯圣四人须发皆张,面容因透支而扭曲,将自身圣力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限。
青、金、玄、蓝四色光华疯狂注入光网,竭力修补着因核心崩溃而产生的巨大漏洞,却如同向即将决堤的洪水中投入沙袋,杯水车薪!
“撑住!殿下!再撑几日!”儒山之主声音嘶哑,古旧竹简上的金色文字光芒已黯淡到极致,每一次加固都让他圣躯剧震。
柯圣周身的幽蓝冰河几乎冻结成一块巨大寒冰,死死抵住明煌界因封印不稳而逸散出的狂暴能量乱流,冰面上裂纹遍布。
梵净圣佛头顶金轮佛光前所未有的柔和,试图渡入一丝生机,却只能在那浓烈的死气边缘徒劳徘徊。
道主拂尘银丝尽数绷直,清瘦的脸上汗如雨下,他离太子最近,能清晰感觉到那具枯槁躯壳内,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太子……已经撑不下去了……
“呃……”太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抽动般的、极其微弱的嘶鸣。
那插入胸膛的十指,似乎连最后一点抠住的力量都要失去了。
灰白气旋猛地向内收缩,几乎只剩下拳头大小的一点惨白光晕!
整个五色光网随之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剧烈扭曲变形,明煌界那庞大轮廓在光网之后剧烈震荡,边缘处空间寸寸碎裂,毁灭性的气息如同海啸般即将喷薄而出!
完了!
四圣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冰冷的念头。十日之期未至,太子殿下……已然燃尽了最后一丝残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天地将倾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刺穿万古幽冥的剑鸣,毫无征兆地从那剧烈震荡、濒临崩溃的明煌界壁障内部悍然爆发!
这剑鸣并非实质声音,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斩断一切束缚的锋锐意志!
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法则的混乱,如同黎明前刺破永夜的第一道光,瞬间穿透了濒临破碎的封印光网,响彻在死寂的地脉深处!
轰隆!
紧接着,明煌界那剧烈震荡的界壁之上,一点刺目的金红光芒骤然亮起!
光芒急速扩散、蔓延,带着一种焚尽虚空、重塑通道的霸道意志!
金红烈焰所过之处,濒临破碎的界壁如同冰雪消融,被硬生生烧熔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烈焰的圆形通道!
“唳!”
一声穿金裂石的朱雀长鸣响彻天地!
一道身披烈焰羽衣的绝美身影率先从通道中冲出,正是朱雀殿主!
她双手结印,身后巨大的朱雀法相展翅翱翔,喷吐着焚天之火,将那刚刚熔开的通道死死撑住、稳固!
“就是此刻!走!”一个沉稳如渊的声音从通道内传出。
下一刻,人影如潮!
铮!铮!铮!
数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率先撕裂烈焰通道边缘的残余壁障!
为首一人,黑衣如墨,身姿挺拔如孤峰绝剑,周身剑气未发,却已割裂虚空,正是秦无幽!
他身后,数位同样锋芒毕露的年轻天骄紧随而出,气机纵横,锐意冲霄!
“阿弥陀佛!”佛号声中,身披月白僧袍、面容悲悯祥和的七戒脚踏莲台,周身佛光温润却浩瀚,带着一股安抚万灵的祥和之力。
紧接着,气息驳杂却同样强大的身影鱼贯而出!蓑衣客、渔老、龙一、丹青妙手……南华州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老一辈的准圣强者,如同积蓄了万载的洪流,终于在这一刻,冲破了明煌界的束缚!
“出来了!”
“是地脉!封印还在!”
“兄……兄长?!!”
狂喜的呼喊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冻结!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光网中央,那十指插胸、枯槁如鬼、仅凭最后一点灰白光晕在维系着整个封印不崩的太子身影!
看到了那剧烈扭曲、濒临破碎的五色光网!看到了四位圣人透支到极限、几近油尽灯枯的惨烈!
无需任何言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怆与暴怒,瞬间在所有脱困者胸中炸开!
“稳住封印!”朱雀殿主急忙补齐太子的中心位置,圣人真元疯狂涌出。
同时,其全力催动朱雀法相,焚天之火化作一道道烈焰屏障,堵住明煌界壁破碎处逸散的能量乱流,维持着通道。
南华州的那些半圣和三劫境修士还没有出来,苍溪、扶桑也还有残存的几人也没有出来。
数十道强弱不一、却同样带着决绝意志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注入那濒临崩溃的五色光网!
压力骤减的道主四人,几乎同时喷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淤血,气息萎靡,眼中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光芒!
“兄长!”八圣子与秦无幽扶住踉跄欲倒的太子。
听到呼唤,一直低垂着头颅、仿佛早已失去意识的太子,极其艰难地、极其轻微地……抬起了那么一丝丝。
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微弱到极致的幽焰,似乎朝着汹涌而出的人潮方向,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八弟……九弟……终于……等到……为兄……无能……照顾好……自……”
话音未落,那最后一点维持着他身躯不散的灰白光晕,彻底熄灭。
插入胸膛的十指,无力地垂下。
“皇兄……兄长!”秦无幽与八圣子扶住太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地脉深处,一片死寂。
只有明煌界在稳固光网下低沉的嗡鸣,和那无数双注视着飘落圣躯的、饱含悲怆与敬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