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张任说的,是赤裸裸的事实。
“所以啊,老兄,”张任终于吃完了,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却一点也不斯文,“别把我们当盟友。我们是你们国王花大价钱请来的疯狗。疯狗做事,没规矩。你们最好离远点,免得溅一身血。”
他凑近埃里克,压低了声音,那双看起来粗犷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而且,你也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不介意先在你们斯洛帝国,练练手。”
埃里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在密令中反复强调,无论这群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都要满足,绝对不要与他们发生任何冲突。
这些人……根本不是军人。
他们是战争本身。
接下来的路程,埃里克和他的手下变得无比安静,那种恰到好处的殷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
装甲车队一路向东,穿过斯洛帝国贫瘠而广袤的冻土带。两天后,一座险峻的隘口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就是“碎石隘口”。
隘口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终年积雪。唯一的一条通道,被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扼守着。堡垒上,火力斯王国的黑底金狮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前面就是火力斯边境检查站。”埃里克的声音有些干涩,“按照约定,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张任透过车窗的观察孔,打量着那座堡垒。
“行了,你们可以滚了。”他摆摆手,像是在驱赶苍蝇,“记住我的话,管好你的人,别他妈乱看,别他妈乱问。”
埃里克如蒙大赦,立刻下令车队后撤。
斯洛帝国的装甲车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掉头,消失在风雪中。
“头儿,我们怎么过去?”一名“重锤”的队员问道,“看这架势,盘查得肯定很严。”
“严?”张任冷笑一声,“越严,说明里面越虚。越是表面上规规矩矩的地方,油水就越多。”
他转向郑北:“老郑,看你的了。”
郑北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塔兰共和国的边境土话。
不到十分钟,隘口下方的一条隐蔽山道上,开来了几辆破旧的货运卡车。车上装满了毛皮和风干的肉块,赶车的是几个裹着厚重皮袄、满脸风霜的当地商人。
他们是塔兰军情部门早就安插在这里的“种子”。
张任和郑北带着所有人,换上了同样破旧肮脏的皮袄,脸上用一种特殊的油脂抹得又黑又亮,瞬间从精锐士兵变成了一群长途跋涉的苦哈哈商人。
所有高科技武器装备,都被巧妙地隐藏在那些散发着腥膻味的毛皮和肉块底下。
车队慢悠悠地驶向检查站。
“停车!检查!”
几十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火力斯边防军端着枪围了上来。为首的军官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满脸油光,眼神里透着贪婪和不耐烦。
“哪来的?”军官用枪托敲了敲车头。
郑北扮演的车队头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包揉得皱巴巴的香烟,满脸谄媚地递了过去。
“长官,长官,行个方便。我们是从西边来的,拉了点皮货,想到王都讨个生活。”
军官哼了一声,没接烟,目光在车队上扫来扫去。
“皮货?打开!全都打开检查!”
士兵们粗暴地爬上卡车,用刺刀乱捅乱翻。
一名士兵的刺刀,突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愣了一下,正要往下深挖。
坐在车辕上的张任突然“哎哟”一声,从车上摔了下来,正好倒在那名军官脚下,同时,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不小心”从他怀里掉了出来,袋口松开,几枚金灿灿的斯洛金币滚落在雪地上。
军官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不动声色地用靴子踩住了一枚金币。
张任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慌忙去捡地上的金币,嘴里还念叨着:“哎呀我的钱,我的老婆本……”
他“笨拙”地把钱袋捡起来,却好像没发现被军官踩住的那枚。
军官清了清嗓子,一脚把那枚金币踢到自己脚边,然后对车上的士兵吼道:“翻什么翻!一群蠢货!没看到这些都是不值钱的烂皮子吗?耽误老子时间!”
他转向郑北,下巴一扬:“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这样吧,留下点‘过路费’,就当是孝敬兄弟们喝杯热茶了。你们就可以过去了。”
郑北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地又掏出一个钱袋,塞到了军官手里。
军官掂了掂分量,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团。
“算你懂事。放行!”
车队缓缓驶过检查站,进入了火力斯王国的境内。
透过后视镜,张任看到那名军官正弯腰捡起雪地里的金币,然后和其他士兵为分赃吵嚷起来。
“一群蠢猪。”张任低声骂了一句。
郑北淡淡地说:“不是蠢,是贪。这个国家的根子,已经从上到下烂透了。贪婪就是他们最大的漏洞。”
进入火力斯境内,景象截然不同。
道路明显平整了许多,沿途甚至能看到一些装点着浮华雕塑的庄园。贵族们的马车在路上横冲直撞,平民和商队必须及时避让,稍有迟缓,就会招来车夫的鞭子和辱骂。
奢靡与贫困,傲慢与卑微,在这里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又经过一天一夜的行驶,第三天傍晚,一座雄伟而奢华的城市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火力斯王都——金狮城。
高大洁白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城内无数尖塔和穹顶直指天空,仿佛一座童话里的城市。
然而,当车队驶入城门,那童话的滤镜瞬间破碎。
宽阔的主干道上,跑的是豪华马车和蒸汽驱动的“陆上小艇”,穿着华服的贵族男女们谈笑风生。而仅一街之隔的辅路上,却是污水横流,衣衫褴褛的平民挤在破败的棚屋里,眼神麻木。
恶臭与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