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站满了朝臣，各个大气不敢出。
坐在桌案后的帝王，手撑着额头双目紧闭状似浅眠，实际上是在克制喉间一阵又一阵上涌的血腥气。
陆清恒常年冷淡的面容上满是憔悴，直挺挺的跪在一边。
终于，帝王微微一动，睁开了微红的眼眸，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了不知道跪了多久的镇北王世子身上。
“起来，别让朕说第三次。”
自镇北王身亡的消息传来，陆清恒就倔强的跪请圣命，要去北境替父收尸亲查真相。
文帝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这种人之常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时间的无言以对倒把陆清恒激起了叛逆的情绪，就这么一直跪着不肯起了。
“皇上，镇北王是我大朔北境驻守之良将，突遭此难，世子殿下如此也是情理之中。为安民心，臣以为世子所请皇上不妨恩准。”
文帝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就让钱都统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作为上峰替这位世子爷说到这份上，也算是尽力了。
“诸位都是我大朔的忠臣良将，镇北王更是朕视为兄弟的人，他骤然离世朕怎会无动于衷。少容，你这般莽撞前往北境，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岂非让朕更加对不起镇北王？！”
面对突然落泪的帝王，大臣们面面相觑之下只得跪下说些感同身受的话，陆清恒当然知道文帝阻挠自己去北境的私心，无非是怕自己顺利接管北境大军。
不管这一世父王的死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自私自利的帝王所为，这一趟北境之行一定得去。
“臣感恩皇上的体恤，但父王已死，母妃也深受打击几度昏死，即便不去查父王遇害真相，臣都要去将父王的遗体接回京，总不好……总不好千里孤坟。”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瞧瞧这往日里一向冷脸的镇北王世子，都哭成花了。
最后文帝终究是答应了陆清恒的请求，宫里的消息还未传到王府，王府里已是一团乱麻。
镇北王突然就这么没了，一向赖着不肯分府别过的二房突然提出要分房了，柳月茹此刻冷着一张脸看着心虚写满脸的韩氏，无声冷笑。
“世子妃，话呢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看如今这王妃身体不适，这王府你也掌家有一段时候了，这件事儿……”
“婶娘也说了，母妃病倒父王出事丧仪还未办，世子爷还在宫里头没回来，您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二叔呢？这么大的事儿，是不是也该他出面请宗亲开祠堂？！”
“你二叔一向不管这些，只知道弄那些个字画，世子妃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如今这情形怎么看都不像个好的……”
“够了！陆二夫人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分家不是小事，陆二夫人恐怕做不了这个主，还是请陆大人亲自来同我家世子爷说吧。”
韩氏脸上的肉一抖，端着的假笑也因为柳月茹直白的拒绝而放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看到柳月茹拂袖而去，也只能跺了跺脚离开了。
小莲对着韩氏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身就去追气冲冲离开的柳月茹。
云氏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了哭声，艰难的睁开眼就看见荀嬷嬷在抹眼泪。
“嬷嬷……”
嘶哑的嗓音带着清晰的痛感，让云氏不适的皱了皱眉。
荀嬷嬷带着泪光的双眸与云氏对视上，手忙脚短的站起身倒了杯温水，将人扶起来缓缓喂下。
“母妃可是醒了？！”
柳月茹刚走到屋门前就听到里面的动静，赶忙走了进来。
云氏听闻镇北王身亡的消息就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中间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又晕过去，如此反复了几回。
“药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快去端来给母妃喝。”
荀嬷嬷冷不丁被柳月茹吩咐着做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眼下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柳月茹就是后院的主心骨。
眼看着荀嬷嬷出去了，小莲领会了柳月茹的眼神，也紧跟着出去，顺便贴心的关上了门。
所谓的药也就是些安神理气固本培元的方子，中规中矩治不好心病，云氏眼下一点生存意志都没有，摆明了就想随着陆擎一同去了。
也难怪前世里镇北王身死不过一年，云氏就也撒手人寰了。
陆清恒回到王府，直奔云氏所在的王妃正院，廊下值守的婢女各个都愁云惨雾的，可见王妃并不太好。
果然一进屋就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还有云氏的哭泣声和柳月茹等人断断续续的安慰。
“儿子不孝，才回来，给母妃请安。”
直挺挺的跪在床榻前，微微抬眸看向面容憔悴的云氏，即便经历过一世，陆清恒还是有些不忍。
自有记忆以来，云氏一直都是那样淡淡的神情，即便幼时自己顽皮逃课甚至戏弄夫子，云氏也从未严厉几许，她所有的生动全然留给了陆擎。
“你回来了。”
冷淡的一句话，陆清恒听懂了，自己不该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站起身拉过柳月茹冰凉的手，陆清恒给了荀嬷嬷一个眼神，就转身离开了。
就这么默默陪着眼前身姿依旧挺拔的男人，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柳月茹以为他会一直这么走下去时，他停住了。
“夫君……”
自两人圆房后，柳月茹就很喜欢称呼他为夫君，这是打心底里的认可。
“我不是个好儿子。”
男人的嗓音悠悠，神情没有多少悲怆，但柳月茹看得出来他眼里的落寞。
也许上一世，他也活的这般孤寂吧，父非亲父，生母又没有多少爱子情切，那个一手毁了他圆满人生的男人对他也没有多少真心，更多的全是利用。
这样的一个孤寂之人，遇上了一根筋的柳月茹，看着她不管不顾的为了萧长风牺牲，才会有所触动。
“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柳月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陆清恒已经介入了镇北王的死，如今他还是朝着既定的结局而去。
明明经过介入后的七皇子妃都已经成了柳思思，镇北王身死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股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