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的蒙蒙雾气里,一方硕大的莲池静卧如镜。
池心深处,一支并蒂青莲破水而出,花瓣凝着月华般的莹白,纵然根植淤泥,却丝毫不染尘俗,宛若遗世独立的仙客,在空茫中撑起一抹清绝。
千年光阴如指间流沙,那株并蒂青莲竟缓缓分化成两支独立的莲茎,碧色莲叶舒展如伞。
晨光初现时,一滴晨露自叶尖凝结而成,剔透得似揉碎的星子,映着微光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便要滚落。
莲池之畔,一株三尺多高的灵树静静伫立。
它的枝干虽不粗壮,却透着蓬勃生机,翠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微风携着混沌的气息轻拂而过,叶片便簌簌作响,像极了温柔的问候,悄悄打破了池边的静谧。
终于有一日,混沌青莲的花瓣开始枯萎,墨绿的莲叶也渐渐失了光泽。就在它垂落的刹那,两枚莲子中突然迸射出一黑一白两道流光——黑光如墨玉凝炼,白光似冰雪雕琢,二者在空中盘旋一瞬,便倏然划破天际,消失在混沌深处,只余下淡淡的光痕。
变故突生,莲叶上那滴晨露猛地一颤,直直向池水坠去。眼看就要融入碧波的瞬间,池边的灵树突然有了动作:粗壮的枝桠如臂般迅速伸展,一片绿叶在风中骤然变大,边缘卷起如掌心的弧度,像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稳稳将那滴晨露裹在其中,阻止了它坠入池底。
岁月缓缓流淌,被叶片包裹的晨露渐渐褪去水汽,化作一个眉眼澄澈的女童,发间还沾着淡淡的露水清香;而那株灵树则褪去树影,变作一个眉眼温和的少年,衣角带着草木的清新。
无数个日夜,他们在池边相依相偎,看莲开莲落,听风过叶响,彼此的陪伴成了混沌中最温暖的光。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春秋轮回,最初的记忆被时光层层掩埋,渐渐模糊不清。
曾经的晨露女童,已然身披云锦、头戴珠冠,成了尊贵的天帝之女;而那灵树少年,也换上了银甲、手握长枪,长成了守护天界的英勇将军。
当昔日的光痕与今日的身影在天界重逢,属于他们四人的羁绊,便在星河之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
晨曦微露,细碎的金光还未穿透天际,瑶池畔已被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裹住——那雾似揉碎的云絮,漫过青石阶,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水汽。
僻静的云雾花林深处,簇簇不知名的野花缀满林间,粉的似霞、白的若雪。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正提着裙摆穿梭其中,绣着流云纹的粉色裙角扫过沾露的草叶,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她掌心托着只水晶瓶,瓶身晶莹剔透,此刻正微微弯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花叶间仔细搜寻,小巧的鼻尖偶尔蹭到花瓣上的晨露,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轻吸气。
半晌过去,她原本翘着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小眉毛也拧成个可爱的小疙瘩,软糯的声音带着点焦急的嘟囔:“那含着星子的花露到底藏在哪儿呀?再找不到天就要亮透了,母神要是发现我不在寝宫,肯定要急得团团转的。”
她踮着脚转了个圈,目光扫过四周的花丛——红的、紫的、黄的花儿开得热闹,可花瓣上的露水要么泛着普通的白光,要么一触就化,连半分星辰的碎光都没有。
她又往前跑了几步,裙摆带起的风惊飞了几只停在花上的彩蝶,穿过最后一片花丛时,眼前忽然破开一片云雾:一座灵山静卧在云端,青灰色的山岩被仙气裹着,时而露出半截苍劲的古松,时而又隐入白茫茫的雾里。
几只仙鹤穿云而过,雪白的羽翼在雾中划过,像给云端描了几道线,久久不散。
小仙童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在眼底:“对啦!母神说过,越难寻的灵物,越爱躲在险处!那含着星辰力的花露,肯定长在峭壁的岩缝里!”
念头刚落,她脚步就快了几分,粉色的身影在草地上蹦跳着,朝着灵山的方向小跑过去,水晶瓶在掌心晃悠,偶尔映出天边渐亮的霞光。
登上灵山时,晨雾已淡了些,小仙童趴在峭壁边往下望,终于在半山腰处的一道岩缝里,看见了那株让她找了许久的花——那花拳头大小,花瓣像被朝霞染过,最妙的是花瓣尖缀着的露水,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正闪着细碎的光,像把揉碎的银河撒在了上面,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咬着唇,小手紧紧抓着岩壁上的凸起,小心翼翼地往岩缝处攀去。山石陡峭,每挪一步都要先确认脚下是否稳固,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株花,脚尖一点一点往前踮,手臂伸得笔直。
她的指尖离那缀着星光的花瓣越来越近,水晶瓶已经凑到了花下,就差最后一寸——
突然,脚下的一块山石“咔嗒”一声松动了!小仙童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猛地往下坠,惊呼声刚从喉咙里冒出来,整个人已像片花瓣,直直朝着峭壁下坠去。
可这峭壁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翻滚的云海漩涡——那云海泛着淡淡的金芒,氤氲的灵气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看起来像团柔软的棉絮,实则是天界用来净化浊气的灵漩,吸力强得惊人。成年仙族在里面尚且会觉得胸闷气短,更何况是灵力还没稳固的小仙童,一旦被卷入深处,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的小仙童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了自己,不管她怎么蹬腿挣扎,身体还是一个劲地往下坠,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云海像张巨大的网,正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与此同时,云雾花林的小径上,一道银色身影正快步走过。
那是刚结束夜间巡逻的天将白烈,银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佩剑的剑穗还沾着夜露。他向来喜欢这条僻静的路,既能避开晨间仙官们的喧闹,也能在交班前整理好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