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看出了妻子的心思,他从身后搂住郡主,耐心解释。
“我对淑济没有男女之情。她救过我,我也救过她。算是过命的交情。无论她对我有没有感情,我与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所以,我从来没有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不用解释。”
“说出来让你安心。另外,我之前想过让圣上纳她为妃,但礼部这一关就没有过。察哈尔蒙古其实是非常好的盟友,但朝廷从未正视过他们。”
郡主心情好了许多,她转过来,正面对着陈吉发,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放心,我不是小心眼的人。夫君身居高位,需要用联姻巩固权势,这是必然的事情。只希望你能提前与我商议,不要欺瞒。”
陈吉发笑了笑,抚弄着妻子的长发,轻声道:“没有什么是必然的事情。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这么晚了,还出去吗?”
“要去巡营,白日里光顾着和蒙古人联络了,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我能一起去吗?”
“你累了,先休息。后面几天要行军,会很疲劳,养精蓄锐才能跟得上。”
陈吉发起身出了毡房,郡主心中又不开心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事情,不可能无时无刻的陪着自己,能抽时间回来向她解释,已经殊为不易了。
四日后,陈吉发会同格日勒突袭了翁牛特部,迫使其归降称臣,改回原名兀鲁。
格日勒要求归顺的兀鲁部将女儿附带五千户嫁妆嫁给他的儿子齐格契。
原本逃亡的兀鲁残部济农哲布和他的儿子卓力格图听到这个消息后赶了回来,为了分化瓦解兀鲁部,便于加强统治,陈吉发建议格日勒收留了两人,并将兀鲁部的部众给他们分配了二千户。
解决了兀鲁部的问题后,大军于四月初继续北上,连续征讨归附清国的克什克腾和乌珠穆沁,并将其部众按照此前的方法进行分化,以保证阿喇克绰特部的绝对领导权。
由于兀鲁、克什克腾、乌珠穆沁本来就是林丹汗麾下较为忠诚的部众,对这三个部族的征讨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但到了四月中旬,征讨敖汉部的时候,后者将察哈尔的异动传递给了皇太极,并向科尔沁蒙古和临近的奈曼部提交求援信。
敖汉部和奈曼部是最早同林丹汗决裂的蒙古部族,与察哈尔本部诸部族之间矛盾较深。
对付这两个部落,原本的分化瓦解策略不适用,必须用一场无可争议的军事胜利,让那些反对派彻底畏惧。
陈吉发在行动前让格日勒召开了各部族的大会,宣布了征讨奈曼、敖汉两部的决定,并且,承诺新的察哈尔蒙古将尊奉黄教,尊重各部贵族的私产和传统。
黄金家族将与漠西蒙古和罗刹人决裂,完全遵从于蒙古人自己的利益。
这些宣言是蒙古各部贵族希望听到的,实际上,当初皇太极就是靠这些政策让蒙古贵族抛弃林丹汗投靠他的。
此外,皇太极在分化瓦解蒙古人的过程中,还多次用到联姻、迁土,调解草场纠纷等各种办法,陈吉发全部给出了具体的建议,不仅让蒙古贵族看到了希望,而且条件更加优渥。
汉蒙大军三万余人在克什克腾誓师,沿着西拉木伦河向东,直逼昭乌达(赤峰)。
这次行军相当于捅了清国的后腰,身处锦州的皇太极立刻紧张起来,做出反应,命令蒙古八旗立刻北上,支援敖汉、奈曼部。
同时,邀请科尔沁部派兵参加战斗,承诺其战利品私有。
此时,驻守昭乌达的是喀喇沁部族,他们为了躲避灾祸主动向南撤出了牧场。
陈吉发没有派人去追逐他们,也没有杀死牛羊和散居的牧民。
但是到了敖汉部的草场,他便下令将部队分为小股,肆意劫掠部众,人口牲畜,全部掳走。
敖汉部被迫大部东迁,与奈曼、科尔沁和皇太极派来的援兵汇合。
这个时候,由于敌人处于内线作战,锦州距离敖汉部只有区区二百公里,而陈吉发却距离察哈尔故地足足七百公里。
双方的补给线和人员数量都是满清占优,若是强行进攻,肯定会得不偿失。
陈吉发写信给屯驻宁远的洪承畴,写清目前的战略态势,请他出兵进攻围困锦州的清军,同时承诺李平寇的东江营会提供支援。
但这个提议被洪承畴拒绝了。
理由也很简单,他认为,即便目前锦州正面的清军只剩下了六万余人,但都是八旗精锐,明军与其野战,不一定能占得上风。
此外,明军行军路线狭窄,只能沿着海岸线运动,但清军骑兵在辽西平原纵横驰骋,二百公里的距离不过骑兵两日行程,在战略主动性上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搞不好牵制不成,反而会被对方各个击破。
陈吉发无从反驳洪承畴的判断,毕竟,自家的队伍自家最清楚。
他有自信晋中骑兵营能够打赢北面的战争,但若是锦州那边输了,征服敖汉就没有意义了。
届时,整个辽西将都是满蒙牧马地。
思虑再三,陈吉发决定转头向北,劫掠巴林部,之后向东,做出要劫掠科尔沁的架势,然后突然掉头南下,一昼夜内侵入敖汉部草场,抢了个盆满钵满,然后心满意足向西退回克什克腾。
清属蒙古吃了这个大亏,追在身后不放。
陈吉发故意在呼斯太山口处停留了一天时间,等待追兵到来,寻求与之决战。
陈吉发将战场预设在缓坡之上,右侧是西拉木伦河谷,前方是呼斯太山口,左侧是一望无际的克什克腾草场。
当追兵前锋抵达山口时,正面对上的是阿喇克绰特部、克什克腾部的蒙古轻骑兵主力。
靠近西拉木伦河的那边,地势低洼,草甸湿润泥泞,不利于大军作战,只有兀鲁部和乌珠穆沁部的新归附部队列阵。
而宽阔的敞口方向,是一万五千的晋中骑兵主力,分为三个营,正面排列重甲骑兵,由薛虎带队,右侧靠近友军的方向是哈图巴特尔带队的蒙古重骑兵,左侧靠丘陵的方向是郑红绫率领的突击骑兵阵列。
陈吉发本人陪着夫人在蒙古人与晋中骑兵之间的丘陵上观战,这里的视野能够很好的看见山坡上的蒙古骑兵主力和重骑兵的举动,但由于高度受限,看不到西拉木伦河侧面和郑红绫的部队。
由于是千里奔袭,突击作战,队伍没有携带火炮、火箭弹和热气球等辎重设备,条件比以往经历过的任何战斗都要艰苦。
因此,今天的战斗,必然是一场白刃见红的血战。
陈吉发始终坚信,军队必须是要打出来的,练的再多再久,没有血战勇气的军队永远是散沙一盘。
因此,在必要的时候,需要让这些战士面临生死的考验,才能让整支军队拥有百战百胜的气魄。
选择在这个山口处与敌军决战,对于陈吉发和他的盟友部落来说,已经是最佳地理条件了。
作为指挥官,他能够将部队置于这样的战场,已经尽到了作为将领的义务,至于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具体战术实施者,他麾下的那些营官、队官们,以及蒙古盟友。
双方游骑率先接触,互相驱逐,以开阔己方阵线。
郑红绫率领数百骑兵先行冲杀一轮,阻止对方占据有利地形。对方则派出两股骑兵围剿厮杀,接触后双方错身而过,互有损伤。
不久后,越来越多的敌军出现在山口,开始整队列阵。
更多完成整理的部落投入了掠阵骚扰的队列。
主力部队开始向前压进,整个战场四处都是相互缠斗的游骑,互相牵引拉扯,阻挠行动,破坏阵线。
由于阿喇克绰特和克什克腾骑兵处于较高地形,马力具有优势,敌军预感从此方向突阵会比较吃亏,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敞口方向的草场上,集中主力,准备从这里冲锋突破阵地。
这是一处大约十公里宽的敞口,蒙古重骑兵营和晋中重骑兵营分为十个大队,列成四排,缓步出现在战场上。
当敌军看清对手的装束和阵型时,那些蒙古游骑纷纷大吃一惊。
整齐统一的黑色盔甲,没有显眼的旗号,胯下战马与骑士仿佛融为整体,像整面墙般压迫而来。
面对敌军的游骑挑衅,毫无所动,紧密的阵型丝毫不乱,步伐稳健的进入战场。
黑甲洪流身后,突然响起第一声号角。
前排骑兵缓缓加速,脱离十米之后,第二排开始加速,依次执行,精准整齐,如同没有任何情感的机械。
这个方向上,排在前面的蒙古游骑已经慌了,但对方的突击骑兵还在不断骚扰,让战场的情况变得十分复杂。
指挥官在纷繁的战场上很难看到敌军阵后的举动,因此这支奇怪的、安静的、具有十足压迫感的重骑兵,并没有第一时间引起身后的蒙古贵族重视。
快速前行四百步,双方游骑已经逐渐撤出阵中,前阵相距已经很短了,还剩下三百步不到。
这个时候,第二声号角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