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风足尖点过最后一截断木,废弃山谷的腥气便裹着腐草味扑了满脸。
他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心口储物袋上,那里的玉简还残留着老者消散前的温度,而郝悦最后那句“别回头,一定要赢”仍在耳膜上嗡嗡作响——直到那声暴喝像炸雷般劈开空气。
“湛风!”
他脚步一顿,抬眼便撞进七道泛着冷光的剑影。
为首的激进修仙者头目立在左侧断墙上,玄色道袍被山风掀起,眉骨处一道新裂的血口正往下淌着暗红,“是你打破了天道秩序!灵脉枯竭、邪修暴增、连郝家那丫头的魂都被抽走——全是你搞的鬼!”
湛风瞳孔微缩。
他能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联盟令”还泛着淡金光泽,那是三个月前他亲手给各峰首座铸的信物。
此刻那令牌却被攥得变了形,边缘割得头目掌心渗血,“我等本信你能护苍生,可你倒好——”头目突然扬手,七柄灵剑嗡鸣着组成北斗阵,“用我们的命给你铺路!”
“听我说——”湛风向前跨了半步,袖中斩魂刀微微发烫。
他能感觉到四周灵气正以诡异的螺旋汇聚,这是灵锁阵的前兆。
三年前他为防邪修突袭,曾在联盟手册里详细写过此阵解法,此刻却不得不压下解释的冲动,“真正的幕后是实验室势力,他们抓修士做实验——”
“住口!”右侧一名灰衣修士甩出三张雷符,炸得湛风身前三尺空气噼啪作响,“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那老者说的‘天启计划’,不就是你偷偷搞的?”
灵锁阵的青光已经漫过脚面。
湛风后槽牙咬得发疼——他早该想到,那些隐藏势力散布谣言时,连“目击者”都准备好了。
此刻阵纹正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像无数条冰凉的蛇,要绞碎他的灵海。
“滚开!”
一声断喝混着血沫砸下来。
郝悦的身影从十丈高的断崖上直坠,发间那根红绳被山风扯得笔直,左手魂盾泛着暖玉般的光。
她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硬是用魂盾撞向灵锁阵的生门——那是湛风教她的,灵锁阵最薄弱的位置。
“咔”的一声脆响。
魂盾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灵锁阵的青光瞬间暗了三分。
郝悦喉间溢出腥甜,却在血沫溅到湛风前偏过头,冲那些修士嘶吼:“蠢货!他查了三年实验室,连林师叔的死因都——”
“够了!”头目挥剑斩向郝悦后心。
湛风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地扑过去,却被灵锁阵余威缠住右腿。
他只能看着那道寒芒刺穿郝悦左肩,看她整个人被震得飞出去,撞在断崖边的老槐树上。
“悦儿!”
湛风一声嘶吼震得山雀惊飞。
他反手抽出斩魂刀,刀身泛起刺目紫芒——这是他化神期才掌握的“破阵斩”,此刻却顾不上反噬。
刀光过处,灵锁阵碎成星屑,他踉跄着冲向老槐树,在郝悦滑下树干前接住她。
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她月白的衫子。
郝悦却还在笑,染血的手抚上他发梢:“我就说...他们分不清...真假...”话音未落,又是一口血喷在他胸前,把储物袋上的云纹都染成了暗紫。
“闭嘴。”湛风喉结滚动,指尖颤抖着按住她的伤口。
他能感觉到她的灵力正在急速流逝,像漏了底的玉瓶。
身后传来剑刃破空声,激进修仙者们又围了上来,头目举着染血的剑,眼里是癫狂的红:“杀了他们!别让灾祸扩散——”
湛风抱着郝悦转身。
斩魂刀在他掌中嗡鸣如雷,储物袋里的玉简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发疼。
老者的话、郝悦的血、那些修士的喊杀声在脑子里炸成一片,最后只剩一个念头:
“敢动她,我就把这山谷掀了。”
他背着郝悦退向断崖,斩魂刀划出半轮紫月。
激进修仙者们的脚步顿了顿,却仍举着法器步步紧逼。
山风卷起郝悦的碎发,扫过他耳际,像极了三年前结魂契时,她凑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这样就算死了,也能找到彼此。”
此刻他终于听清自己心跳如鼓——这一次,他不仅要找到她,还要把所有伤害她的人,都送进他们所谓的“实验室”里。
湛风后背的衣衫被郝悦的血浸透,黏在皮肤上像块烧红的烙铁。
他咬着牙避开劈来的火灵剑,斩魂刀反手一撩,紫芒将那修士的道袍割开半幅。
山风灌进伤口,郝悦在他背上轻颤,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这比任何攻击都更灼痛他的灵海。
\"退!\"激进修仙者头目抹了把脸上的血,挥剑指向断崖,\"别给那妖女运功的机会!\"七名修士呈北斗状散开,符咒与法器如暴雨倾盆。
湛风的左肩被雷符擦出焦痕,却连眉头都没皱,只是死死护着郝悦的后颈。
储物袋里的玉简烫得他心口发疼,老者临终前说的\"灵魂共鸣柱是破局关键\"在脑子里炸响——此刻他却宁愿那玉简是块废铁,只要郝悦能睁眼看他。
\"噗——\"郝悦突然呕出半口黑血,染在他后颈。
湛风脚步踉跄,灵力险些溃散——这不是普通外伤,是被下了蚀魂散!
他猛地转头,正撞进头目阴鸷的眼:\"你当我们会用普通法器?
这是从邪修窟里寻来的,专克化神期修士的魂......\"
话音未落,湛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灵力感知能力突然被触发,左眉骨处泛起温热——那是三年前在极北冰原救过雪狐后,突然觉醒的特殊感应。
此刻,东南方三百丈外的山壁里,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像极了百年前他在古籍里见过的\"混沌脉\"。
\"抓住他们!\"头目挥剑劈来。
湛风反手甩出三张定身符,借对方顿滞的刹那冲向山壁。
他的靴底在碎石上擦出火星,后背的郝悦每轻咳一声,都像有人拿锥子扎他心尖。
直到那道波动越来越清晰,他才发现山壁下隐着个半人高的石洞,洞口覆着层青苔,若不是灵力感知,根本看不出痕迹。
洞里霉味呛鼻,却意外干燥。
湛风刚跨进去半步,就被地上的身影惊得滞住——那是个形容枯槁的老者,白发如霜,道袍上的云纹已褪成灰白。
他蜷缩在石凹里,双腿以诡异的姿势交叠,腕间系着串青铜铃,每根铜铃上都刻着古篆\"禁\"字。
最让湛风心悸的是老者的气息:明明弱得像风中残烛,却裹着层让元婴期修士都要颤栗的远古之意。
\"灵魂共鸣柱......\"老者突然开口,声线像砂纸摩擦石壁。
他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湛风,眼白里竟泛着星点金芒,\"我曾见过......在天启实验室的最深处......\"
湛风将郝悦轻轻放在干草堆上,指尖按在她腕间——蚀魂散正在啃噬她的灵脉,再拖半个时辰,就算化神期修士也救不回。
他压下焦急,跪在老者面前:\"前辈可知如何解蚀魂散?\"
\"可惜......\"老者枯瘦的手抬起,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我记不清了......\"他的指尖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在石地上划出道扭曲的符文,\"南方,十万大山最深处......那里有答案......\"话音未落,老者的头重重磕在石壁上,青铜铃发出细碎的脆响,整个人陷入昏迷。
湛风抱起郝悦,指腹擦过她染血的唇角。
她的体温正在流失,像块逐渐冷却的玉。
他将老者背在另一侧,转身望向洞外——激进修仙者的喊杀声已经逼近,但他的目光却穿过层层山雾,落在南方那片连绵的青黑山脉上。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他对着郝悦耳畔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斩魂刀更锋利,\"无论是实验室,还是那些被蒙蔽的蠢货,我都会把他们的阴谋撕成碎片。\"
夜色渐深。
湛风将郝悦和老者安置在石洞最深处的石穴里,用灵力布了三重防护阵。
他最后看了眼郝悦苍白的脸,转身走向洞外——他需要去南方山脉找答案,可刚迈出两步,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山风卷着腥气灌进石洞。
黑暗中,一道黑影贴着洞壁缓缓爬近,腰间悬着串青铜铃,与昏迷老者腕间的那串一模一样。
黑影的指尖泛着幽蓝光芒,正缓缓指向郝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