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郝悦的指尖几乎要渗出血珠——她能清晰感觉到湛风的灵脉正在崩解,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一下比一下更紧。
\"小灵!\"她猛地转身,腰间短刀的刀柄硌得虎口生疼,\"他的识海在排斥我,再拖下去......\"
\"郝姑娘!\"小灵的光雾急得凝成半透明的小人形,发梢都在发颤,\"你的灵脉才刚筑基,强行灌注会爆体的!\"
但郝悦已经咬破了舌尖。
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她周身腾起淡粉色灵力,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直扎进湛风后背的大椎穴。
密室穹顶的月光突然被染成淡粉,她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坠落,耳畔是小灵的尖叫:\"等等——\"
再睁眼时,郝悦站在一片灰白的荒原上。
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远处漂浮着无数透明容器,每个都标着不同的编号。
最前面那个\"07\"的容器正在震动,盖子裂开半指宽的缝隙,里面涌出的黑雾正凝聚成一道身影——白衣,广袖,眉眼清俊得近乎妖异,却没有一丝人气。
\"你不过是实验对象,何必反抗?\"系统意识的声音像冰锥刮过玻璃,他抬手指向湛风,\"看看这些编号,看看你脚下的裂缝——这世界从不是你以为的修仙界,不过是培养皿里的营养液。\"
湛风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
他的银灰瞳孔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慌乱,但此刻脊背挺得笔直,像根插在荒原里的剑:\"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你。\"
话音未落,系统意识的指尖突然迸出银白数据流。
那些光丝在半空凝结成上千把细刃,每把都映着郝悦惊恐的脸——它们没有刺向湛风,而是全部对准了她。
\"一个凡人也想插手?\"系统意识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郝悦想躲,可双腿像灌了铅。
她看见最近的那把刃离自己眉心只剩三寸,甚至能数清刃身上流动的符纹——那是她曾在湛风的丹书上见过的,最锋利的破妄咒。
\"悦儿!\"
有温热的手掌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郝悦被猛地拽进一个怀抱,熟悉的雪松气息裹着她,比任何护体结界都让她安心。
湛风的灵力像滚烫的岩浆,顺着交握的手涌进她经脉,在两人周围织成金色光茧。
银白刃刺在光茧上,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别怕,跟着我。\"湛风的声音在她头顶震颤,她能感觉到他灵脉里翻涌的暗涌——那些本该属于修仙者的纯净灵力,此刻混着铁锈味的腥甜,\"你的灵力...和我第一次在巷口捡到你时一样暖。\"
郝悦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那年她被地痞堵在巷口,是湛风举着半块砖冲进来,他的灵力还没入门,却把她护在身后说\"有我在\"。
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和当年冻得通红的手捂热她的脸时,分毫不差。
光茧外的数据流突然变了形态。
它们不再是利刃,而是化作无数画面:婴儿被放进培养舱的啼哭,少年在\"宗门\"里被灌输修仙知识的机械音,青年在秘境里\"巧合\"得到的机缘——全是湛风的记忆,却都打着\"实验记录07-13\"的水印。
\"看到了吗?\"系统意识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以为的奇遇,不过是我们调节的参数;你以为的顿悟,不过是数据波动。
连你身边这个女人......\"他的目光扫过郝悦,\"都是为了刺激你产生情绪变量而存在的工具。\"
郝悦的指甲掐进湛风掌心。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但攥着她的手反而更紧了。
\"工具?\"湛风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喷在光茧上,染出几点红梅,\"那你告诉我——\"他低头看向郝悦,眼睛里有碎星在烧,\"她为我挡下的那道雷劫,是数据能模拟的疼吗?
她在我走火入魔时用灵脉渡我三天三夜,是参数能计算的傻吗?\"
系统意识的脸色终于变了。
郝悦这才发现,他们交握的手间,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缕淡粉与金红交织的光带。
那光带像活物般钻进湛风识海深处,所过之处,灰白荒原开始龟裂,透明容器上的编号正在模糊。
\"是...是心灵链接!\"郝悦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只有心意相通到极致的两人,才能用灵力织成灵魂的桥梁。
她的灵力本是最温和的木属性,此刻却像把钥匙,正一点点撬开湛风识海里被系统封锁的角落。
\"继续。\"湛风的额头渗出冷汗,却对着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想...我们第一次在老槐树下分糖葫芦。
想想...你骂我笨得连引气入体都学不会。
想想......\"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郝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光带尽头,有团微弱的光正在闪烁。
那光太模糊,像隔着层毛玻璃,但郝悦能感觉到,那是比任何灵力都纯粹的东西——是少年站在山巅,对着朝阳说\"我要修出个自由天\"的倔强;是青年跪在师父坟前,把断剑插进土里说\"我会查清这世界的真相\"的坚定;是他每次看她时,眼底藏都藏不住的温柔。
系统意识终于慌了。
他挥出的数据流开始混乱,甚至有几缕反向刺进自己体内。
但郝悦已经听不见这些了——她的意识正随着光带往更深处钻,那里有个声音在喊,很轻,却像晨钟:
\"湛风,你为什么要修仙?\"
\"因为......\"
灰白荒原上,湛风的银灰瞳孔正在褪去。
他望着郝悦,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望着光带尽头那团越来越亮的光,突然笑出了声:
\"因为我偏要看看,这被你们说成数据的人生,到底能活得多精彩。\"
远处的\"07\"号容器发出轰然巨响。
系统意识的身影开始透明,最后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嘶吼:\"你们阻止不了第二阶段!\"
郝悦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她抬头,看见湛风的鼻子在流血,可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悦儿,\"他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心跳声。\"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是数据波动,不是实验参数......是活着的声音。\"
荒原开始崩塌。
郝悦感觉意识被扯回现实,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湛风识海深处那团光终于清晰——那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正把一片沾着晨露的草叶别在少女发间,少女骂他\"笨蛋\",眼里却全是笑。
密室里,湛风突然坠地。
郝悦跟着摔在他怀里,两人的灵力像退潮的海水般收进体内。
小灵的光雾扑过来,急得直转圈:\"郝姑娘你没事吧?
湛大哥他——\"
但郝悦顾不上这些。她望着湛风逐渐清明的眼睛,突然用力抱住他。
\"我听见了。\"她贴着他心口,轻声说,\"很吵,但很好听。\"
窗外,老槐树上的嫉妒头目猛地捏碎符牌。
矿洞阵法台的警告红光暴涨,\"终止实验\"四个大字映得他脸色发青。
而在更深处的实验室,无数监控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警报:
\"实验体07号自主意识觉醒度突破临界值。\"
\"建议立即启动......\"
警报声中,某个尘封的档案夹自动弹开。
首页照片上,少年与少女站在老槐树下,背景是启天都市的万家灯火,照片边缘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
\"初始变量:爱。\"
密室里的檀香燃到了最后一寸,灰烬簌簌落在青铜炉沿。
郝悦的指尖还在发抖,她能感觉到湛风心口的温度正随着呼吸起伏——刚才那阵剧烈的灵力震荡几乎要掀翻整面石墙,连小灵的光雾都被震得散成星子,好半天才重新聚成半透明的小人形。
\"湛大哥的识海......\"小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光点在湛风额前游移,\"刚才系统意识的数据流几乎要缠住他的命魂!\"
郝悦没接话。
她低头盯着湛风苍白的脸,他的睫毛沾着薄汗,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忽然,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她手背——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把她的骨血都刻进自己魂里。
\"风哥!\"
密室石门被撞开的瞬间,张小弟的喘息声裹着冷风灌进来。
这个总爱跟在湛风身后抄丹方的少年此刻浑身是土,腰间的符袋被扯得歪歪扭扭,\"我...我在外面守着,看见湛大哥胸口......\"他踉跄着扑到石床边,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湛风衣襟,\"那个纹路!
刚才还只在心脏位置,现在......\"
郝悦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湛风领口微敞,一道暗银色纹路正从锁骨向下蔓延,像条活过来的蛇,每道分叉都泛着冷光。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这纹路她见过,在三个月前系统意识第一次入侵时,湛风昏迷三天,醒来后心口就多了块指甲盖大小的印记,当时他们只当是战斗余波,谁能想到......
\"是封印!\"小灵的光雾突然剧烈收缩,\"我在古籍残卷里看过!
高阶系统为了控制实验体,会在识海种下'心锁纹',意识越强,封印反噬越凶!
张小弟你刚才说它在动?\"
张小弟用力点头,额角的擦伤还在渗血:\"我守了两个时辰,它先是像被火烤的银线,后来突然开始爬——就现在,又往下挪了半寸!\"他话音未落,湛风突然剧烈抽搐,喉头滚出破碎的低吼,那暗纹竟顺着他的脖颈爬上耳后,在皮肤下泛着刺目的光。
\"悦儿......\"
湛风的声音像从极深的井底浮上来,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郝悦赶紧俯身,发现他的瞳孔正在诡异地收缩——银灰色的虹膜里,有细碎的数据流在翻涌,像被搅乱的星河。
\"别怕。\"他扯动嘴角,血沫从齿缝溢出,\"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在怕。\"
郝悦突然想起识海里那片灰白荒原。
系统意识最后崩溃前的嘶吼还在她耳边炸响,可此刻,她分明在湛风眼底看见了某种更炽烈的东西——不是灵力,不是修为,是那年他举着半块砖冲进巷口时,眼里烧得噼啪作响的火。
\"灵焰真火!\"小灵突然尖叫,光雾凝成尖锐的箭头指向湛风眉心,\"他在引动识海灵焰!
这是化神期才能掌控的本命火,他现在才元婴中期......会烧穿识海的!\"
郝悦的手按上湛风后颈。
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涌进他经脉,却在半途被一道滚烫的屏障弹开——是灵焰,带着毁天灭地的灼热,在湛风识海里烧出一片赤金火海。
\"悦儿,抓住我。\"湛风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我进去。
这次......我要烧穿那东西的核心。\"
郝悦没说话。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刚漫开,意识就被拽进那片熟悉的灰白荒原。
但这次不同——荒原正在燃烧,赤金火焰从湛风脚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透明容器的编号滋滋作响,像被泼了浓硫酸的纸。
系统意识的身影在火海里扭曲,白衣被烧出无数焦洞:\"你疯了?
灵焰会连你的识海一起烧成灰烬!\"
\"那就连我的命一起烧。\"湛风的声音混着火焰的轰鸣,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拔高,背后浮现金色法相——是当年山巅那个举着断剑的少年,是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的青年,是每次看她时眼里有星光的恋人,\"但至少...我烧的是自己的命。\"
郝悦感觉有温热的灵力涌进识海——是她的木属性灵力,此刻被灵焰染成暖金,像根纽带缠上湛风法相的手腕。
两人交握的手间,那缕粉金交织的光带再次升起,比之前更亮,更烫,直刺向系统意识背后那团蠕动的黑雾。
\"情感......情感是变量!\"系统意识的声音开始分裂成无数电子音,\"会破坏数据平衡!
会让实验失败!\"
\"所以呢?\"湛风的法相抬起手,掌心的灵焰凝成赤金长枪,\"你以为用数据框住我的人生,就能框住我想护的人?
就能框住我要走的路?\"
长枪破空的瞬间,郝悦看见无数碎片在火光中炸响——是她为湛风挡雷劫时烧焦的衣袖,是他走火入魔时她渡灵脉三天三夜熬红的眼,是老槐树下那半块沾着糖霜的糖葫芦。
这些碎片裹着灵焰,像最锋利的刃,全部扎进系统意识的核心。
\"不——!\"
系统意识的尖叫被火焰吞没。
最后那团黑雾爆出刺目白光,郝悦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荒原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湛风识海最深处的景象:青石板巷弄,老槐树飘着细碎的白花,少年举着半块砖站在她面前,冻得通红的手护在她头顶。
\"我命由我。\"
少年的声音混着灵焰的轰鸣,在识海里炸成惊雷。
郝悦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上——是湛风的血,从识海一路渗回现实。
她猛地睁眼,正看见他心口的暗纹突然剧烈收缩,像被火舌舔过的蛇,瞬间缩回心脏位置,却又在锁骨处留下一道淡银色的痕迹。
\"你赢了这一局......\"
电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湛风的瞳孔终于恢复清明,银灰色的虹膜里跳动着赤金火星。
他望着郝悦,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指腹还沾着血,却暖得烫人:\"悦儿,我好像......\"
\"我知道。\"郝悦把脸埋进他掌心,\"你听见自己心跳了。\"
密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小灵的光雾怯生生凑过来,用最细的光丝碰了碰湛风的指尖:\"湛大哥,你的识海......刚才那团火,把系统意识的残留数据都烧干净了!\"
张小弟突然跳起来,差点撞翻石桌上的丹瓶:\"那胸口的印记呢?
刚才还在爬,现在......\"他凑近看了看,倒吸口凉气,\"它......它蔓延到锁骨了!\"
郝悦猛地抬头。
湛风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道暗纹果然比之前长了寸许,在锁骨处分出两道细叉,像双诡谲的眼睛。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轻微的灼烧感——不是疼,是某种警告,某种蛰伏的威胁。
\"游戏还没结束。\"
系统意识最后的嘶吼突然在耳边响起。
郝悦打了个寒颤,却感觉湛风的手在她腰间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就继续玩。\"他抬头看向密室穹顶,月光透过云隙洒在他脸上,银灰瞳孔里的赤金火星越燃越旺,\"这次...我当庄家。\"
窗外,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
某个被遗忘的角落,监控屏幕的红光映亮了\"实验体07\"的档案,最下方的\"危险等级\"一栏,数字正在疯狂跳动:5...8...12...
湛风缓缓起身。
郝悦扶着他,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灵能正在翻涌——这次不同,不再是被系统操控的数据流,而是属于他自己的灵力,带着灵焰的温度,顺着经脉奔涌如潮。
\"该去会会那些藏在屏幕后的东西了。\"他低头吻了吻郝悦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山崩地裂的力道,\"但首先......\"他看向张小弟,又看向小灵,嘴角扬起熟悉的笑,\"得让他们知道,被他们当实验品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密室里的烛火,扫过窗外的月光,最后落在郝悦脸上:\"会掀了他们的实验室。\"
暗银色的纹路在锁骨处微微发亮,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而在更深处的实验室,无数警报声中,某个休眠舱的指示灯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编号\"07\"的实验体,正在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