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缝里探出的影子还裹在黑雾里,像团被揉皱的破布在风里晃荡。
湛风的灵焰在指尖凝成细针,金芒里暗紫更浓了些——这是灵力暴动前的征兆,他能听见灵核之心在丹田震颤,像被敲了一记的古钟。
\"阿风!\"郝悦的手突然按上他后颈。
镇魂符的朱砂味混着她袖间常有的艾草香钻进来,温热的符纸贴在额角时,他看见她睫毛在抖,\"上次灵焰反噬时你烧了半座山,这次......\"她喉结动了动,把\"别再犯傻\"咽了回去,转而用指甲轻轻掐他虎口,\"我要你留着命,给我剥核桃。\"
湛风的呼吸顿了顿。
三年前雪夜那只烤红薯的温度突然涌上来——她总说修仙者手凉,偏要把热乎的东西往他掌心里塞。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灵焰自动退开三寸,在两人交握处织出星子似的光:\"等打完这仗,我剥两筐。\"
话音未落,密室外传来碎石滚落的轻响。
张小弟的咳声混在里面,带着血沫的闷哑:\"风哥,郝姐!\"
少年倚着门框的身影晃了晃。
他发带早散成乱草,左脸还凝着半道没擦净的血痕,右手却死死攥着块青玉阵盘——那是三个月前湛风用陨铁核给他炼的\"地脉感应阵\"。
此刻阵盘表面浮起暗红纹路,像被泼了盆血水。
\"地下......\"张小弟踉跄两步,膝盖撞在焦黑的石砖上,\"地下有东西。\"他把阵盘举起来,暗红纹路正以密室为中心,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中间爬,\"我刚才摸地,震感是从三十丈下传来的,不是野兽。\"他吸了吸鼻子,鼻尖泛着青,\"是修士,至少三十个,灵力全裹着阴毒气——和之前那批杀了陈师叔的家伙一个味儿。\"
郝悦的剑\"嗡\"地出鞘三寸。
她扯过张小弟的胳膊,用灵力快速扫过他伤口——刚才硬接的那记灵力还在他经脉里乱窜,青紫色的瘀痕从手腕爬到肩头。\"傻小子!\"她声音发颤,反手给了他后背一巴掌,\"伤成这样还硬撑?\"
张小弟疼得咧嘴,却把阵盘往她手里塞:\"郝姐你看,他们在布困灵阵。\"他指腹蹭过阵盘上最浓的那道红纹,\"这纹路我在古籍见过,是用活人生祭的——他们要把我们困死在这儿,等那团黑雾里的东西过来......\"
\"过来收尸。\"湛风接过话头。
他松开郝悦的手,灵焰突然暴涨三寸,金紫色的光映得整间密室亮如白昼。
刚才那股阴冷灵压此刻离得更近了,他甚至能听见某种黏腻的蠕动声,像无数条蛇在泥里翻滚,\"是那家伙的同伙。\"他转头时,眼尾金芒刺得郝悦眯起眼,\"上次围剿时,我在反派头目识海里看到过这东西——实验系统的'终极兵器',专门用来清理失败品的。\"
郝悦的剑彻底出鞘。
她把张小弟推进密室角落的防御阵里,指尖在虚空划出火红色的符印:\"困灵阵要破,得在他们结阵前断了地脉。\"她转头看湛风,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刃,\"我去东边,你去西边,张小弟守阵眼。\"
\"郝姐!\"张小弟急得要站起来,被防御阵的光墙弹得又坐回去,\"我能......\"
\"闭嘴。\"郝悦甩过去枚止血丹,\"你现在运半成功力都能把自己经脉烧穿,守阵眼是要你用感应阵报信,不是让你拼命。\"她冲湛风点头,发梢的金蓝灵核光芒晃了晃,\"走。\"
湛风的灵焰突然凝成战衣。
暗紫色纹路在金芒里游走,像活过来的蛇。
他能听见那团黑雾里的东西在笑——沙哑的、带着气泡的笑声,混着腐肉的甜腥钻进鼻腔。
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张小弟的阵盘上:暗红纹路离密室只剩五丈了。
\"等我烧完这两拨。\"他对郝悦笑,露出点白牙,\"剥两筐核桃。\"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炸开。
碎石像暴雨般砸下来时,湛风看见张小弟的阵盘碎成了齑粉——暗红纹路已经爬进密室,在地面织成张血网。
而西北方的虚空裂缝里,那团黑雾终于露出了全貌:六只覆着鳞片的手臂,三张滴着黏液的嘴,最中间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正死死盯着他。
灵焰在他丹田烧得更烈了。
这次暗紫里掺了点血红——是郝悦的镇魂符在发烫,还是他自己的血?
\"郝悦!\"他吼了一嗓子。
东边传来剑鸣。
而张小弟的声音混在碎石声里,带着点破音的哭腔,却又亮得像把刀:\"风哥!
他们在喊你的名字!
说要把灵核之心挖出来......\"
湛风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实验系统残留记忆里看到的画面:穿白大褂的人举着试管笑,试管里泡着颗金蓝相间的珠子。
珠子表面刻着他的名字。
\"烧。\"他轻声说。
灵焰战衣的暗紫纹路瞬间变成赤金。
碎石砸在灵焰战衣上迸出星火时,湛风的灵核在丹田烧得发烫。
张小弟那句“挖灵核”像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捅穿了他所有的冷静——实验系统里白大褂举着试管的画面与此刻重叠,他终于看清试管标签上的字迹:“实验体079,灵核融合度98%”。
“郝悦!守好张小弟!”他反手掷出三枚赤金符篆,符纸在空中炸成火网,将扑来的六臂怪物暂时逼退。
灵焰顺着符纹窜上穹顶,把整个密室映成熔金色。
这是他前日刚炼的“虚空火符”,本打算留到冲击化神时镇心魔用——此刻指尖掐动法诀,符篆里蛰伏的地火灵脉被彻底引燃,密室地下三寸腾起炽热气浪,像块烧红的烙铁,“敢在我地盘布困灵阵?先让你们尝尝灵焰烤地脉!”
地底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那些裹着阴毒灵气的修士显然没料到地面会变成熔炉,灵力护体罩被烫得滋滋冒白烟。
张小弟趴在防御阵里,看着地面裂缝中渗出黑血,原本爬满密室的血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焦黑:“风哥!他们往西南角逃了!”
“逃?”湛风唇角扯出冷戾的弧度。
灵焰战衣的暗纹突然活过来,顺着他手臂窜入地面——那是他独有的灵力感知,能顺着地脉震颤追踪逃敌。
三息后,他足尖点地跃上半空,灵焰在脚下凝成赤金战靴,“郝悦!这里交给我,你去搜捕漏网之鱼!”
话音未落,东边突然传来剑刃入肉的闷响。
郝悦的身影从碎石堆里破出,玄铁剑挑着个浑身是血的修士衣领。
那修士喉间还插着半截断箭,正是半月前主动投靠、总给郝悦送桂花糕的“陈师兄”——此刻他脸上的憨厚全碎了,左眼皮诡异地翻折上去,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虫。
“卧底?”湛风瞳孔一缩。
他刚要冲过去,六臂怪物的黏液已喷到脚边,腐蚀得石砖冒青烟。
他反手甩出灵焰锁链缠住怪物脖颈,余光瞥见郝悦将剑抵在卧底心口:“说,你们主子要灵核做什么?”
“灵核?”卧底突然笑了,黑虫从他七窍钻出来,在他脸上爬成诡异的纹路,“大人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破珠子……”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郝悦手背,“是他!是实验体079!他们说这具身体……”
“闭嘴!”郝悦的剑往前送了半寸,鲜血顺着剑刃滴在卧底眉心。
她另一只手快速结印,镇魂符从袖中飞出贴在对方后颈——这是防自毁的禁魂术,她前日刚跟张小弟学的。
但晚了半息,卧底的丹田突然炸开黑气,腐臭的灵气像毒蛇般窜向郝悦面门。
“郝姐!”张小弟在阵里急得拍光墙,灵力不受控地涌出来,竟把防御阵震出道裂缝。
郝悦旋身避开黑气,玄铁剑在虚空划出个“封”字。
符光裹着卧底炸开的元神碎片,“噗”地钉进她随身携带的玉匣里。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被黑气擦到了脸,火辣辣地疼——转头冲张小弟喊:“愣着干什么?把阵眼加固!”
等湛风解决完六臂怪物回来时,郝悦正蹲在玉匣前。
匣身刻满镇魂纹,里面飘着几缕淡灰色的元神残念。
她抬头看他,发梢沾着血,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想自毁,但我封了三成元神。”她指尖按在匣盖上,残念突然翻涌,“你看。”
湛风俯身。
玉匣里的残念像被风吹散的灰,渐渐凝成画面:一座朱漆道观,白须老道正把他抱在膝上喂糖葫芦;另一幕,老道握着他的手在石壁刻剑谱;最后一幕,老道站在血池边,对穿白大褂的人笑:“这孩子灵根纯,实验体079的融合度绝对能破百。”
“是他?”湛风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认出那老道的道袍——正是三年前“为救他”坠崖的清微真人。
当时全修仙界都为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哀悼,谁能想到……
“他是谁?”郝悦的手覆上他攥紧的拳头。
他的指节发白,灵焰不受控地从掌心窜出来,在玉匣上烧出个焦痕。
湛风缓缓起身。
密室里的灵焰突然暴涨,把清微真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望着玉匣里最后一缕残念,喉结动了动:“一个……”他转头看向郝悦,眼尾的金芒比灵焰更炽,“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名字。”
玉匣里的残念突然剧烈震颤,一道更清晰的画面闪过:清微真人站在实验室里,举着试管对镜头说:“实验体079的灵核融合已达99%,建议启动最终融合程序……”
郝悦刚要追问,密室地下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
张小弟的声音从防御阵里传来,带着颤音:“风哥!地脉感应阵……又有动静!”
湛风的灵焰“轰”地燃遍全身。
他望着玉匣里闪烁的残念,又看了看郝悦染血的发梢,突然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温度,只有淬了毒的锋利:“来得正好。”他弯腰捡起郝悦脚边的玄铁剑,递给她时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血痕,“等我把该问的问清楚,”他指腹蹭过她眼角的血渍,“剥两筐核桃。”
郝悦接过剑,反手握住他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灵焰战衣传进来,混着血的甜腥和艾草香:“我跟你一起。”
密室的地面再次裂开。
这次钻出的不是怪物,而是数道裹着黑气的身影——为首者的道袍上,绣着与清微真人同款的八卦纹。
湛风的灵焰突然变成暗紫色。
他望着那道身影,听见自己灵核里传来碎裂的轻响——不是恐惧,是期待。
“清微真人。”他轻声说,灵焰在指尖凝成细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