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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影,再见,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意义……”

那一声尘封在记忆的温柔告别再度浮现在脑海,影睁开了眼,入目的是辽阔悠远的天空。

周围的风声安静得近乎空寂,日光自桃树的枝叶间斑驳洒落,落在她清冷的眉眼间。

她缓缓坐起,垂眸看着掌心,随后轻抚心口,声线淡漠而缥缈:

“再见……阿无。”

她迷惘一世,终于在万象俱灭的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己是谁。

影知道了自己从何诞生,又为何与众不同。

仿佛拨云见雾,琉璃心中那属于天道的残念——阿无的残念,逐步与她遥远的记忆重合:

如今世间,是由最初的混沌演化而来。

天地初开之时,清气上浮化为天,灵气洒落,充盈世间,浊气下沉结为地,收纳众生恶念,万物于此,始生轮廓。

那时,唯有于混沌中诞生的阿无与妖灵相伴,后来,随着万物孕育,生灵渐次繁衍,草木山川皆有化灵之机。

阿无与众多妖灵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见证这方世界生生不息,他们被众生奉为仙神,却收拢自身气息,将这片天地交予新生的生灵主宰。

而影的诞生,却是世间最偶然、也最必然的意外。

她是阿无的影子,是天道投下的一缕投影,在偶然间生出了灵识。

她本无名姓,本无归处。

然而,因承载着阿无的恩泽,她自始便与天地同息,与万物同脉。

阿无发现了她,并守护等待着她。

那些妖灵也知道了她的存在,并唤她为“影”。

自此,“祂”成为了她,也有了名字,世间有阿无,便有影。

影如倒映之光,随在阿无身畔,阿无与她言谈世间悲欢,将尘世离合娓娓道来,只是影灵识初化时,意识总是沉浮在混沌懵懂中,她偶尔能听到那些温柔的声音,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岁月缓慢流逝,阿无与妖灵们一直期待着她的诞生,但最后,她的诞生,却是以阿无的消亡为始。

这方世间在不知不觉中,即将迎来悲惨的命运,阿无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就开始竭力阻止那个命运到来。

但万千生灵的命运,即使是阿无也无法完全承担于一身,她苦寻不得果,一度陷入无能为力的绝境。

但是某天,当她独身跋涉于荒沙大漠,继续寻求世间的生机时,她抬首与九婴幻境中的“希望”遥遥对视了。

这位名为天道的守护者,在那一刻便已明白自己的归宿——消亡的归宿。

所以她将自己融入了这天地,成为了世间的“天道规则”,只为了让世界走向她看到的“未来”。

那个“未来”是“影”带来的,是以自身的牺牲带来的,阿无明白这一点,却仍将一颗承载天道权柄的琉璃心托付于影,并暂封青鸟体内。

青鸟是最纯净的妖灵,其青羽所化的灵足以暂时承纳天道之心。

那是阿无最后的馈赠,也是对影最深的温柔——让影以稚子之心亲历凡尘,又有足以改变世间的力量。

这份馈赠没有枷锁,没有责任,只有一句未曾说出口的告别:

『去吧,看看这世间,然后走上你愿意的路。』

『并非一定要救世,世间自有因果,救世的责任也本不属于你。』

『我们欢喜你的诞生,再见,影。』

……

影垂下眼睫,她的声音不再飘忽,逐渐变得平缓而清晰,她轻声道:”再见,阿无。“

影没有悲伤,因为她知晓,阿无已融入天地,化作天道规则,她周围的一切,山川河岳、风声云影,皆在阿无的怀抱之中。

而她,这个意外而生的灵识,如今承继了那份权柄,便也要背负起与之相称的重量。

“再见,青鸟。”

影感受着空荡荡、不再有青羽的掌心,微微闭了闭眼,攥紧了五指。

她想起了青鸟的声音。

在遥远又模糊的记忆里,她曾听到过青鸟轻柔地介绍自己,还唤她阿影。

但她见到青鸟的第一面,竟也是最后一面,而那甚至并非青鸟的本体,只是由青鸟的一片浮羽所化的虚影。

更甚者,那时的她,茫然未知,还没能记起对方是谁。

“……我会的。”影抬眸望向天穹,目光平静却坚定,似在轻声承诺,“……会一直走下去。”

“以我自己的选择。”

末日余烬已熄,轮回再启,影站起身,一步步踏出桃林。

她观浮世三千,三千皆入眼。

或许从最开始,阿无向她说起那些生灵悲欢时,她便也有了一颗有情似无情的玲珑心。

现在,她将以自身的意志,踏上属于她的未来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