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如潮水褪去，门铜和元宝两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们的脑子嗡嗡作响，耳鸣声起，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些心魔修士的预言。
难言的恐慌与不敢置信从心底升起。
难道在被送出魔域时，他们又被卷进了紊乱的时空吗？
他们是不是跟那些心魔修士一样，被扭曲的时间送到了未来？这就是那些心魔修士口中，世界毁灭的景象？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小师妹和小师弟会出现在这里？灵气和魔气都在消失，生灵体内的灵力也被吸走，他们为什么还有力量？
“门铜……”元宝的眼角已经泛起湿意，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怎么会……”
他们一直不相信心魔修士的那番说辞，但眼前的景象，又是那么真实。
是幻觉吗？
元宝仰头用力眨了眨眼，逼回了眼泪，她咬了咬牙，寻了一块锋利的石头，用那尖利的锋角迅速朝自己的手背砸了下去。
“元宝！”转过头来的清音惊急道，“你在干什么？”
剧痛如毒蛇噬咬，元宝惨白的脸猛地一抽，她看也不看手背上那个汩汩冒血的窟窿，猛地仰头望向天际——可视线所及，那一幕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是痛感无法助她挣脱幻境吗？元宝眼眶发红，她哑声回了清音：“……我没事。”
这里不是幻境，元宝知道。
但她就是不死心，她迫切地想证明眼前是假象。
“门铜，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里是不是幻境……”元宝丢开带血的石头，道，“我不相信……”
“我绝对不相信。”
就算小师妹离了师门气百年、已然入魔，但她依然是云散，是那个为天下安危宁愿牺牲自己的九夭尊者。
同样，即便小师弟成了浮屠城的刑主，在外落得个冷漠嗜杀之名，他也终究是游不归。
不管是云散还是游不归——他们的小师妹和小师弟，都绝对不会做出毁灭世界的事。
她绝对不相信！
清音和净乐也已经认出了两人中的一个，他们脸色苍白，神色极其复杂：“那是不是刑主大人……”
见门铜和元宝垂眸沉默不语，他们心里顿时一沉。
“另一个人是谁？”净乐躺在地上，忍着灵脉时不时传来的抽搐痛感，低声道，“模样……有些熟悉。”
清音强撑着身子坐直，神色犹豫，她吃力地看了看元宝和门铜，还是慢慢道：“我觉得，她很像那位九夭尊者……”
净乐一愣：“那位被复活堕魔的尊者？”
清音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场轰动整个修仙界的“浮屠塔事件”，让明九夭被绫罗与明九华带着去到了魔界。
她的真正死因以及为何堕为“魔种”的真相也被揭开，在整个世间引起轩然大波。
清音也曾关注过此事，还专门搜寻了她的画像，知道了她的模样。
她不想提及九夭尊者，她知道，御灵门的云散道友为了保护游不归等人，在那场复活九夭尊者的凤国祭阵中殒命了，还是魂飞魄散，再无复生可能。
云散的死是御灵门的痛，这点从变得冷漠极端的游不归就能看出来。
她不知道御灵门对九夭尊者是如何看待的，但或许因为云散，不会对她有好的印象。
毕竟人心都是偏的，愤怒与悲痛也要有宣泄口，御灵门如果恨上了谋划凤国祭阵的明九华与绫罗，也有可能恨屋及乌，对九夭尊者产生恨意。
但眼下情况特殊，为了集思广益，她却是一定要将猜想说出来的。
清音怀疑他们被扭曲的时间送到了不知是何时的未来，如果眼前之景真是未来，那他们无疑知晓了莫大的天机，这是天道的垂怜。
若是他们回到原有的时间，能立刻禀报宗门，调查修仙界异事，查出引起末日的源头，说不定能阻止这场灾难。
清音唇色发白，冷汗滴下，灵力枯竭且一直无法得到抚慰的灵脉刺痛无比，她知道其他三人也是一样。
现在，不管是他们四人还是修仙界，都处于危机之中。
清音顾不上继续斟酌接下来的话，她咬了咬唇刚准备继续开口，却不想，不远处的门铜和元宝骤然抬头，同时望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奇亮无比，像是深渊中突然窜起的火苗，然后越烧越旺，最终变得炽热而充满希望。
“不是未来。”
她听到元宝似哭似笑地喃喃道。
那位红衣女子垂下肩膀，双手无力地捂住了脸，不知为何哭了出来。
清音愣住：“元宝……？”
元宝呜咽着。
清音的话让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云散已经“死”了，他们的小师妹变成了“明九夭”。
“明九夭”生前吸收魔气至死，堕魔化为魔种，复活后又被明九华等人带去了魔域。
如果眼前之景真是他们那个时间的未来，那天上的那个和明九夭极为相似的女子，她使用的力量应该是魔力而不是灵力。
“太好了……”元宝低低哭道。
可能是因为他们所有的心神都被心魔修士牵引，满心都被“御灵门会毁灭世界”这个预言占据，所有他们在看到那两人时，第一时间陷入了恐慌中，竟忘了明九夭已是魔修之身。
清音和净乐因不知有关心魔修士以及预言之事，无意中给了他们提醒之语。
突然，元宝想到了什么，她的瞳孔骤缩，身子猛地一僵。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门铜嘶哑的声音——
“不，元宝，如果既不是未来，也不是过去……”
“……那我们到底在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元宝浑身僵硬，手脚发冷，泪珠在她眼角悬停，如冰冷的寒霜。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与恐惧蔓延至她的心间。
她心里有股猜想，正不受抑制地疯狂窜出，让她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不可……”
话音未落，下一瞬，带着天道气息的陌生威压突然降临。
仿佛应证着她的猜想，元宝的识海陡然刺痛，逼她吞下了那句话。
四人头顶同时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里是纯白的虚空。
元宝来不及说完最后的话，就和其他三人一起，被那道裂缝吞噬。
黑暗包裹着她的意识，直直坠入深渊。
她的表情凝结，最终停在了不可置信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