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狠狠捏碎了那颗赤黑的心脏，火焰灼烧，一阵黑雾散去，一小块碎镜般的灵物出现在她掌心。
她握紧那块碎片，眼里情绪如乌云翻涌般激荡。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转首看向修蛇手里的魂丝，眸中泛起深深的寒意：“灭了它。”
修蛇轻轻点头，五指间黑光闪过，那抹魂丝瞬间消失无踪。
他摊开手轻轻抖了抖，像是撇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平静的蛇瞳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冰冷之色——三寸秽息，竟也敢亵渎天道之心。
修蛇看了一眼被毕方紧紧握住的碎片，敛了敛眸，语气微微缓和：“多谢你愿意醒来，毕方。”
毕方将手中碎片递给修蛇，闭了闭眼。
她身上的威压渐渐收紧，如褪去的潮水，明艳炽热的灵火也渐渐消失。
在重新陷入沉眠前，她淡淡道：“下次叫我，希望是能见到她的时候，修蛇，我没你那么喜欢人族，这小姑娘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修蛇无奈一笑，没有反驳她的话，只点了点头：“好，你好好休息。”
红衣女子身子微顿，下一刻，那双冷傲的眸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变为了元宝的眼睛。
修蛇看着眼神突然从清亮转黯淡，变得茫然低落的元宝，知道毕方已经再度陷入沉睡。
他以为元宝是听到了毕方的话才伤心的，当即蛇瞳微动，柔声解释道：“毕方最是嘴硬心软，你别在意。”
毕方若是真的不喜欢人族、不在乎元宝的死活，她便不会在元宝幼时助她逃脱巫族，也不会在祭坛上冒着神魂消失的危险和九婴一起救下元宝。
浴火重生是凤凰血裔一脉的特殊天赋，她本可以在自己的神魂快要消失时使用，继续延续一段生命，但她依旧答应了九婴的请求。
要是说这全是给九婴面子，修蛇是一点都不信的。
而且毕方性格直接，她不会隐藏厌恶，对她不喜欢的人，她不会给予一点回应。
之前与她神魂共生的巫族人，要么是唤不醒她，要么是强行唤醒后无法使用毕方的力量，更别提让毕方接管身子发挥妖灵实力了。
此前毕方唯一一次上身，是被强行唤醒后又知道了九婴惨死之事，她盛怒之下，才借着那人的身子杀了许多巫族人。
元宝捂着心口摇了摇头，她垂着眼神，目光落在了修蛇手里的碎片上，低声道：“我没有为此伤心，只是……我似乎感受到了一点毕方前辈的心情。”
只要看到那块剔透如镜的碎片，她的心里就不可控制地泛起细密的疼痛，那种痛并不剧烈，却绵长深刻，仿佛冬日里甩不脱的浸骨寒凉。
她感到有一点点难过，是一种想要流泪的难过，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与喜悦。
元宝想，那个碎片的主人，对毕方前辈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
所以尽管只有一小块碎片，但那一小块碎片所代表的含义，已经如同故人相见了。
元宝再抬起眼时，修蛇也已经沉眠，门铜正撑着针刺般的大脑，忍着疼痛，黑眸微凝，努力梳理着纷杂的信息。
清音和净乐见他俩都恢复了，悄悄松了一口气，上前和他们汇合。
“所以这是什么？”净乐看着门铜摊开的掌心，眸光闪烁，“真的是和……相关的东西？”
中间那个词被他吞下，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毕方当时抓向那颗玲珑心时说的话，他们全都听见了。
那抹魂丝既然能借这么一小块碎片假冒天道之威，是不是说明这块碎片本身就与天道相关？
“仔细感受，其实真的有点……气息。”清音也小声道。
她对他们目前遭遇的事情心存不安。
不管是这奇怪的神魂之树，还是带着天道气息的碎片，亦或是那缕来历不明的魂丝，都给她一种极为荒诞的感觉。
就好像普通修士穷极一生也不可能遇上的事情，他们短短几个时辰就全经历了一遍。
在话本子里，他们就是那种早早殒命的天才作死小队，都是活不长的短命鬼。
想到这，清音赶紧甩了甩头，把越来越脱缰的想法晃走了。
门铜将碎片收进怀里，抿唇道：“这个碎片……太过特殊，我先暂时保管，等我们出去了，给宗门长辈们都瞧一瞧。”
其他三人无异议，都点了点头。
“还有这棵灰茧之树，也怪怪的。”元宝仔细看了看周围，抱着双臂打了个冷颤，然后微微丧着脸看向了门铜，“我们要怎么出去？”
一开始他们以为魔茧是那个“大凶”，玲珑心是那个“生机”，结果他们差点被玲珑心引发的魔气暴动撕扯至死。
这是不是说明被魂丝操控的玲珑心才是“大凶”，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既然如此，脱离魂丝、变成了灰白神魂之树的魔茧，是不是就是他们的生机了？
听到元宝的话，三人都认真观察起他们所处的这个魂茧。
门铜扫了一眼魂茧周围变得安分的魔气，朝天上望去，道：“应该往上走就行了，之前是死路，现在未必还是死路。”
而且，魂茧的那些“枝桠”也是伸入上方不见，说明这片魔域的“天”上，还有另一片空间。
清音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其他出路了。”
元宝跃跃欲试，抬手准备召出大白：“那我们准备起飞？”
“等等。”净乐突然制止住了元宝的动作道，双眸闪着异样的光，“……我觉得有点怪。”
见三人都望了过来，他收回了压住元宝的手，然后指了指天上从灰茧伸出的那些“枝桠”，低声道：“我是佛修，虽然主修的不是转世轮回之术，对灵魂之事不是很懂，但也略知一二，所以能感觉到一点东西。”
“那些‘枝桠’，是从这颗魂茧分化出去的魂丝，按常理来看，它们和这个魂茧是一体的，都是属于同一道神魂，只是本体与分身的区别。”
“但是，我却感觉到它们是不同的灵魂，虽然同源，但的的确确是不同的灵魂感觉。”
净乐紧紧皱着眉，他觉得这事太过不可思议，甚至冲击了他对宗门道法的信任。
他最终道：“就好像，分身生出了与本体不同的自我意识。”
“一道神魂中，诞生了诸多拥有相同本源但不同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