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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从深黑转为鱼肚白,京城里最勤快的早点铺子才刚刚支起炉灶,一股新鲜的松烟油墨气味,便混杂在冰冷的晨雾与滚烫的炊烟之中,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一夜之间,一种名为《京城风月报》的粗糙纸张,如同凭空生出的牛皮癣,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坊市的布告栏,酒肆的粉墙,茶楼的门柱,甚至连某些府邸后巷的墙根,都未能幸免。

“这……这写的啥?”一个刚出炉了第一笼包子的店家,擦着手凑到街口的布告栏前,眯着眼辨认着那醒目的标题。

“《京城风月报》?嘿,新鲜玩意儿!”

越来越多早起的人被吸引,围拢过来。人群中,一个识字的账房先生,在一片催促声中,清了清嗓子,大声念了起来:

“震惊!三朝元老贺舟不为人知的糜烂生活!其人前道貌岸然,人后却……乖乖,养着七房小妾,夜夜笙歌,每日的膳食,竟要二十余道山珍海味!”

“嘶——”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先生越念声音越大,脸上神情也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惊愕与鄙夷:“……贺公年过古稀,犹龙精虎猛……每逢月圆之夜,便邀三五‘同道’,于府中秘室,行那交换妾室之举……”

“我的天爷!这……这还是人吗?!”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前几日还领着一帮学生,口口声声为了咱们百姓,背地里却过着这等神仙日子!”

“呸!衣冠禽兽!”

议论声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

百姓们眼中,最初的震惊迅速化为愤怒与嘲讽。他们或许不懂什么祖宗之法,但他们看得懂这纸上白纸黑字的奢靡与荒唐。

这与贺舟前几日捶胸顿足、为民请命的形象,形成了最尖锐、最可笑的对比。

国子监门外,几个正准备入学的学子,也看到了那份小报。

为首的一名年轻学子,脸色涨得通红,一把将墙上的报纸撕下,怒斥道:“一派胡言!定是奸人污蔑贺师!”

可他撕下一张,不远处的墙上,赫然还有另一张。风一吹,街角又飘来一张。

更多的学子围了过来,有人愤怒,有人不信,但更多的人,在看完那详尽得令人心惊的描述后,陷入了沉默。

那上面连贺舟侄子贺平如何被安插进国子监的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由不得他们不信。

曾经如神明般敬仰的恩师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朝会散去,官员们的轿子行在路上,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群围着墙根指指点点。

有心腹下人悄悄递上一份《京城风月报》,大人们表面上或不屑一顾,或斥为无稽之谈,可一回到轿中,便立刻展开细读。

读罢,无不心中骇然。这手段,太毒,太狠,也太精准了。

余瑾此人,不仅是敢动刀子的猛虎,更是一条能钻心刺骨的毒蛇。

贺府之内,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贺舟正由最得宠的七姨太伺候着,享用一碗燕窝粥,听着小曲儿,惬意非凡。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花厅,脸色煞白如纸。

“慌什么!”贺舟眉头一皱,不悦地放下玉碗。

那管家颤抖着,将一份从门房处截下的《京城风月报》呈上:“老爷……您……您自己看吧!”

贺舟疑惑地接过,目光落在标题上时,还轻蔑地“哼”了一声。

可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那张养尊处优的老脸瞬间血色尽褪。

他捧着报纸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荒唐!荒唐!血口喷人!”贺舟猛地站起,将报纸狠狠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哆嗦,花白的胡须根根倒竖,“妖言惑众!这是谁干的?!是谁在背后污蔑老夫!”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厅中来回踱步,咆哮声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快!快派人去!把街上那些东西,全都给老夫撕了!一张都不许留!”他嘶吼着,眼中满是慌乱与恐惧。

这东西一旦传开,他一生的清誉,便彻底完了。

皇城深宫,御书房。

大内总管梁宇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走进御书房,将一份《京城风月报》轻轻放在了龙案一角。年轻的天子赵汝安正在批阅奏折,他眼角余光扫到那份东西,并未立刻去拿。

直到批完手头这本,他才不紧不慢地将报纸拿起。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报纸随手放下,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好一个余瑾。”赵汝安在心中暗道,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釜底抽薪,借力打力,倒是给朕省了不少麻烦。”

他没有再多言语,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坊间趣闻,重新拿起了朱笔。

梁宇见状,心中了然,悄然退下。

就在贺府乱成一锅粥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至。

在吏部任职的贺舟之子贺阎,面色凝重地冲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看到父亲如同困兽般暴怒的模样,以及满地狼藉。

“父亲!”

“阎儿!你来得正好!”贺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地上的报纸,语无伦次地嘶吼,“快!快去查!定是卢颂那老匹夫的政敌干的!他们要毁了为父啊!”

贺阎没有像父亲那般歇斯底里。

他弯腰,冷静地拾起那份报纸,逐字逐句地仔细看了起来。

贺阎越看,心越沉。这些内容,虽有夸大之处,但许多细节却真实得可怕,绝非空穴来风。

更重要的是,这种舆论攻势,一夜之间遍布全城,其背后必然有极为强大的组织与执行能力。

突然,贺阎的脑海中,余瑾那张挂着浅笑却冰冷无比的脸。

贺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然抬头,看着依旧在暴怒中失去理智的父亲,声音艰涩地开口:

“父亲,这不是政敌……这是余瑾的手段!”

贺舟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他愕然地看着儿子。

贺阎的眼神锐利如刀,一针见血:“他这是要先断您的声望!您在士林中的名望,才是那些世家肯奉您为首的关键!名望一倒,您便再无用处,成了一枚弃子!父亲,我们中计了!”

贺舟呆立当场,脸上的愤怒与慌乱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如坠冰窟的彻骨寒意与无尽的绝望。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