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终于转过身,脸上结了一层寒霜。
“陈夫人,你丈夫的尸骨恐怕还未彻底凉透吧?这么快就急着物色下一位了?”
陈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不快的自若。
“我们都是成年人,何必装腔作势。死都死了,难道活人还要跟着殉葬不成?”
她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恶意:“更何况……我丈夫是怎么死的,你我心里都有数,对吧?”
叶远心头剧震。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叶医生,二楼东面走廊尽头有个小阳台,二十分钟后,我们可以谈谈,真正值得你关心的事。”陈静留下这句话,转身消失在宾客中。
叶远站在原地,指节捏得发白。
阳台固然要去,但d36包间,他必须先去看个究竟。
唐宛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d区,凌城大厦的VIp接待区,安保森严。
叶远的邀请函级别不低,倒也无人上前盘问。
36号包间门前,两名黑衣保镖如铁塔般矗立,面无表情。
叶远停在拐角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直接闯,打草惊蛇不说,万一唐宛如正在里面,反而会让她陷入被动。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叶远迅速闪身,隐入消防通道的暗影。
“黄上校已经到了,带她进去。”一个低沉的男声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
叶远心头一紧。
透过门缝,他看见保镖打开了包间门,一个身影匆匆走进。
那背影……不是唐宛如!
是周鹏的姐姐,周媛!
周媛?她怎么会在这里见黄上校?
叶远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陈静的情报有误?还是她故意给出错误的引导?
他正犹豫着是否先行撤离,一只手毫无预兆地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力道极大,将他猛地向后一扯,拖入更深的阴影之中。
“别出声。”
唐宛如的声音压在他耳廓,冰冷,紧绷,不带一丝温度。
叶远身体先是一绷,旋即又松弛下去。
唐宛如的手撤开了。
黑暗中,两人气息交错。
“你来这儿做什么?”唐宛如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
“这话该我问你。d36,你的线人呢?”叶远反唇相讥,声线同样压抑。
唐宛如呼吸一窒:“你查我?”
“陈静说你在d36约了黄上校。”
唐宛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陈静?她怎么可能……”话到嘴边,她猛地刹住,话锋一转,“你信她的话?”
叶远不答反问:“城南实验室,你又怎么解释?”
唐宛如向后挪了半步,拉开些许距离。
“你到底查了我多少?”
“我没查你。”叶远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们不是盟友吗?”
“盟友?”唐宛如嗤笑,声音里全是嘲讽,“叶远,你顶着别人的身份骗了我这么久,现在倒有脸来问我的诚意?”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唐宛如猛地欺身上前,气息几乎喷在叶远脸上,“就因为你的谎言套着'正义'的壳子,我的秘密就活该被钉上'背叛'的耻辱柱?”
叶远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用了两套标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唐宛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你父亲那个身份,是你,真正的叶远!”
叶远胸口闷得发慌,话到了嘴边,却又死死卡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d36包间的门豁然洞开,激烈的争吵声清晰传来。
“不行!你们答应过我的!”是周媛的声音,尖利,充满了绝望和怒火。
“计划改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感情,“你弟弟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整个项目。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
“你们不能这么做!他一直被你们控制着!他没得选!”
接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周媛的哭喊戛然而止。
叶远和唐宛如几乎同时绷紧了身体。
里面的情况不妙。
眼下,个人的纠葛只能先放一边。
“得救她。”唐宛如压低声音,斩钉截铁。
叶远嗯了一声,手指已经探入内袋,摸出了一排细长的银针。
“怎么做?”
“有。”唐宛如回答得飞快,手一探,竟从晚礼服裙摆的高开衩处摸出一把乌黑的手枪,枪身小巧,动作却熟练得不像话。
“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趁机救人。”
叶远看着她冷静果决的侧脸,心头五味杂陈。
这女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等等。”他一把拉住唐宛如的手腕,力道不小。
“万事小心。”
唐宛如肩头微微一动,避开了他的手,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也是。”
话音未落,包间内陡然爆出一声女人尖锐的惨叫!
紧接着,是玻璃被重物砸碎的刺耳声响。
守在门口的两名保镖脸色一变,立刻推门冲了进去。
叶远和唐宛如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是同时启动!
两人身影如电,疾冲向d36包间。
刚到门口,里面的景象让两人脚步皆是一顿——
周媛瘫倒在地,胸口,一把水果刀的刀柄兀自颤动,鲜红的液体迅速在她灰色的礼服上洇开,触目惊心。
破碎的落地窗边,黄上校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狂风灌入,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竟是要跳楼!
而房间正中央,本该在宴会厅周旋的市长夫人陈静,此刻手里却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冰冷的枪口,正死死抵在黄上校的后脑。
“不许动!”
陈静显然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叶远和唐宛如,她头也未回,声音尖锐而狠戾。
“再往前一步,我先打爆他的头,再送你们上路!”
叶远瞳孔微缩,电光火石间已评估完眼前这诡异的局面,三枚细长的银针无声无息滑入指间。
“陈夫人,”他声音平稳,“你这是做什么?”
陈静突然爆发出一阵笑,笑声凄厉,在不算宽敞的包间内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你以为我是谁?忍气吞声的寡妇?还是军方那些人养的狗?”
她猛地拔高了声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不!我是来复仇的!为我惨死的丈夫,为我被毁掉的一切,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