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喉间十分哽咽。
他一个人见人恶的流氓,可却被老师青眼有加,收为门下,尽心教授知识,他十分感激。
只是,他乃天帝昊天转世之身,如今部分记忆解封,又正值人族气运损失惨重,如今正是改朝换代的好时候。
他虽然舍不得知识,可却更喜欢权利。
有了权力,这些掌握了知识的人也只能在他麾下做事。
刘季的眼神越来越决定,这一刻,他下定决心。
“老师,为会夺得这个天下,让更多的人学习你的知识。”
刘季内心下定决心,他使劲磕了磕头,慢慢退了下来。
咸阳城方向腾起的紫微星芒已黯淡如烛火,十二金人渡劫时碎裂溅落的气运碎屑正化作血雨,浸透函谷关的旌旗。
刘季垂眸凝视掌心被青砖硌出的红痕,血丝顺着纹路蜿蜒如裂帛。
他真的很想跟着这个学识通天的老师学习,但是他有他背负的责任。
他起身时玄色衣摆扫落桌子上的竹简,若是以前,他必然会小心翼翼的,可如今他心绪不宁,自然也没太注意。
桌子后的一个学子急忙捡起来,仔细用衣服擦去上面灰尘。
刘季转身欲行时,忽听得身后传来竹简坠地的脆响。
他回头一看,看见了那个仔细擦书简的师兄,他记得他曾经也是这样,总在角落默不作声抄录典籍,这些都是先生写就的,每一个字都是先生的思想,每一句话都是先生的心血。
刘季弯腰接过木简,指腹抚过刻痕里残留的朱砂。
“师兄,我来擦。”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学子本不想给他,可听见了他的声音,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伸出的手,
他看着那些空隙,里面是一些小小的注解,这是老师最爱的批注方式,也被他们学了过来,平时批注一些注解。
\"切莫像我一样不孝,再弄脏了先生心血。\"
嘴上说的是竹简,其实众人都明白,这是说的他自己。
先生对他的青睐,众人都十分疑惑。
要说先生,那对弟子是十分严格且公平的,即使对大弟子颜回也是如此,可却不知为何,对这路边捡的小混混极为关照。
刘季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握了下手中竹简,
他将竹简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转身时故意走得极快,生怕对方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出得学宫,却见一个人在门外的大树下等着他。
盛夏骄阳透过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青衣书生斜倚古槐,玄色绦带松松系着半开的衣襟,露出内搭月白中衣。
手中泛黄的竹简,显示这书简时间不短,可那竹简上的墨子却好像刚刚写就。
他走近一看,首片竹简上写了《王道》二字。
边上还有一捆,但是他此时已经来不及细看了。
他看着那书生,依旧在微眯着眼眸,屈指轻叩书脊,刘季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仿佛闻见了,空气中墨香混着槐花香在燥热空气中流淌。
刘季喉头滚动,躬身行礼时玄色衣摆扫过沾满槐花的青石板,\"劳烦先生久候了,弟子惶恐。\"
他依旧执礼基躬,以往有些大大咧咧的弟子礼,这一次也格外的认真。
话音未落,忽觉一股清冽气息扑面而来——书生指间夹着的竹简簌簌翻动,露出内页朱砂批注,竟与先生案头字迹如出一辙。
\"早算到你今日会走。\"青衣书生抬眼,桃花眼中流转着洞悉世事的微光,腕间银镯轻响间已将两卷竹简掷来。
此人当然就是小虞了,刘季心不静,不能好好学习,可到底是个未来的人皇,还是很有用的。
他扔过去的两道竹简是他自己写的,也算是这些年的见识,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
左侧竹简刻着《王道》二字,墨色如新却带着岁月蚀痕;
右侧\"霸道\"二字棱角凌厉,也是墨迹未干。
\"王道以仁聚民心,霸道以力镇八荒,你选哪条?\"
“我是先生的弟子,我自然选择先生推崇的王道。”
刘季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是我的弟子,可你不是我,你需要的是你的道。”
小虞接着说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是王道,我推崇的是王道,可作为你的老师,我有义务把霸道也交给你。”
“老师……!”刘季有些哽咽。
“若想举大事,王道是不够的,当以王道为主,霸道为辅,方可成就你的帝道,你自己仔细看看吧。”
小虞说着,转身回了学宫。
刘季抱着两卷竹简跌坐在槐树根旁,粗粝的树皮硌得脊背生疼。
雨后初歇的空气里还浮动着潮湿的槐花香,他颤抖着展开《王道》竹简,墨黑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竟与先生平日里授课时的字迹分毫不差,一看就知道是先生写就。
开篇\"为政以德\"四字苍劲有力,墨迹深处隐约透出一股高远的精神。
蝉鸣声中,他逐字逐句读下去,竹简上的文字忽而化作泗水亭畔的流民,忽而凝成函谷关前的旌旗。
当读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时,眼前浮现出师兄擦拭竹简的模样,先生讲学时案头摇曳的烛火,还有自己偷溜进学堂时沾着泥浆的草鞋。
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民信之矣\"的字句上,竟晕开成一片墨色云纹。
他轻轻的拂去流下的汗水,又仔细看了一下,没影响到先生的字,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霸道》竹简触手生寒,是青竹写就,棱角凌厉的字迹仿佛带着青铜剑的寒意。
开篇\"法者,国之权衡\"几个字让他想起咸阳城的酷吏,刑徒们脚踝上沉重的镣铐。
翻至\"以力服人者霸\"时,十二金人崩裂时的轰鸣在耳畔炸响,竹简好像是化作血雨浸透的旌旗。
暮色渐浓时,刘季才从两道竹简所写就的意境中回过神来。
“先生之才,通天彻地,无人可敌,可惜先生乃神仙一样的人物,不能为我所驱使,否则区区人皇之位,如同探囊取物。”
他可惜的感叹道,缓缓离开了这里,他要去咸阳,去亲眼看看那个一统天下的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