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见状顿时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余渊开口问道,“前辈,这道题目,可算是我答对了?”
哈斯无奈,只得点头道,“小哥答对了,只是……”
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娜布其突然站了起来,将哈斯的话头打断道,“我这病,从来没有能够给出定论,婆婆知道的也不过是大巫师给出来的一个推断,不能作为标准答案,谁知道此人答的对不对。”
余渊闻听差点没骂娘,开口道,“公主这是什么道理,如此说来,只要不能将你的病治好,那就不算是知道病源了?”
娜布其并不答话,而是将面纱重新罩上,只不过此刻她只将下半截脸遮住,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向余渊。余渊顿时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似乎要钻入自己的心中。他顿时明白了,这是对方要施展控心术,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治疗的手段。这种层度的精神入侵,对余渊来说完全没有威胁,他当下微微一笑,一股精神力形成护罩,令对方的神识如同狗咬刺猬一样,根本无处下口。娜布其目光一震,当即收了回来。
余渊想了一下道,“也罢,既然公主如此说,小可也就不藏私了,这治疗之法,我还真有,只不过……”方才余渊在精神力深入对方的意识海中,除了发现光球包裹的和娜布其长相一样的女子,还有天空中那个牛头怪以外,他也感受到了来自那片意识海中另一股力量,那就是那片草原,那片一望无际的青草地,覆盖了整儿意识海,其中蕴含的生机和活力虽然比不上其他两个生命强悍,但却胜在延绵不断。所以余渊才敢断定,这意识海中有三个灵魂,但此刻他也不知道哪个灵魂才是娜布其本体的。他所感兴趣的是娜布其的病因,如今知道了病因,而且还能胜出这一局,他自然不愿意冒险去触碰她身体中的另两个灵魂,不管哪一个灵魂出来,余渊都觉得不好对付,何必自找麻烦。所以,他宁愿说没有治疗的手段。但这个时候娜布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她对意识海中的情况自己是清楚的,再联想一下那女子最后“救我”的口型,余渊觉得若是这种情况,娜布其能够主导一些意识海中的能量,这件事情倒也没有那么难解决。于是,方才决定答应下来。
见对方话中留有余地,哈斯关心娜布其,当下抢先问道,“只不过什么?”
余渊道,“只不过,这病确实不好治,只有八成把握能够治好。”
“八成,八成也行啊。”哈斯此时心中已经狂喜了,八成啊,她身为医者自然明白这八成的含金量,就算是神医面对病患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因为人体是最复杂的,病症也是千变万化的,能够有八成的把握,已经很高了。
“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哥尽管提。”
“此病虽然我只有八成的把握治好,但却是十成十的敢打包票,定然是我说的病因,所以,这一局是我沧海国答出来了,婆婆可有异议?”
“小哥说的有道理,这一题自然算你们答上来了。”哈斯此时心思已经不在赌注上面了,她关心的只是娜布其的病。更何况,这些题目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后面才是更精彩的大戏,胜果然好,输了其实也无所谓。所以,答应的倒是很痛快。
“好,这病想要医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此间事了,我还要去筹备几种稀有的药材,三个月后我会去一趟草原,亲自为公主治病,至于治病的时间,估计至少也要一个月。”
“那可不成,小哥要什么药和老身说就是了,身为医者,我家中也是颇有存药,小哥最好这次就随我们回草原,公主的病耽搁不得。”哈斯的话虽然说的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余渊当下笑道,“小可筹备的药,婆婆定然没有存货,恐怕连听都没听过。”
哈斯顿时露出一副被侮辱的表情道,“小哥可是欺我草原无人?”
“岂敢岂敢,只是这几味药过于奇特,很少有人听过。”
“小哥可说来听听,老身也颇懂药性。”
“也好,婆婆你听着。龙须草三根;铁面驴骨三钱;风不理一两,这些药婆婆可有?”
哈斯闻听眉头紧皱,思索了好久才道,“小哥不是在诓老婆子吧,这些草药别说有了,连听都没听过。”
“哈哈哈,婆婆这话就不对了,你若是知道这些药,还用等到今天小可给公主治病么?这龙须草,传说是被神龙打盹时留下的涎水滋润,方才长成的一种草药。形状比青草细许多,也长许多,风起之时迎风飞舞,恍若龙须一样。此草经过神龙口水的滋养,因此有着镇魂安神的作用。传说只有南海大渊附近才有。婆婆久居北地,自然不知。那铁面驴骨虽然没有龙须草稀少,但却是可遇而不可求。铁面驴不是单一的物种,而是普通毛驴所生,只不过生下来后,此驴脸比普通驴更要长出一倍,几乎是身体与脑袋各占一半。而且此驴面如锅底,似驴似马,传说其是地府马面的私生子,托生到阳间。铁面驴的驴骨也是乌黑,能够扶正辟邪,寄托魂魄,千金一两也是难求啊。至于风不理这个东西就更奇怪了,生长在东海无名小岛之上,有形而无质,若虚若实,入手恍若无物,风过而不见动荡。此物的功效就在于能够穿过人的肉身,直接作用道意识深处。这些药物,只能在南海大渊外围的忘川岛才能寻到,婆婆倒是可以派人替小可前去,我也省却了舟车劳顿,只不过时间不等人啊……”余渊每一句话都如同小锤子一样,敲在哈斯的心头,不但这些药材她没听过,就连余渊说的那些地方她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无助之下,她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肖成功。此人博学多才,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听听他的意见了。
肖成功方才虽然被余渊摆了一道,可此人城府极深,如今又像没事人一样,对余渊说道,“余公子当真是博学多才,这样吧,老夫虽然不学医,但却会些算命的手段,我见余公子印堂发黑,近期或许有难,肖某对此倒是有些办法,我少布使团三日后便要启程回归草原,这三日内,公子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可到四方馆寻我,到那时我们再谈给公主治病的事情。”这肖成功打的一手好算盘,他方才使暗劲伤了余渊的经脉,三天内定然发作,痛不欲生。所以他笃定余渊会去找他,到那个时候以自己的手段,在其身上留下一些禁制,害怕他不乖乖的听话么?
余渊当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暗自好笑,心道,“咱们走着瞧,看看倒霉的是谁。”其实他这个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给娜布其治病了。而且他的定下来的三个月之期,也是有自己打算的。此前他已经写信给了鲛王,要两个月后,去详谈邀请鲛族加入天下同盟的事情。而且他还要借此机会向鲛王提亲,月向北和月望北的事情他是要负责的。至于那些药物,虽然不是他编出来的,却并不需要。治疗娜布其的问题,确实需要一些药物,也确实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否则他也不会将其推到三个月,自己去南海回来之后。但那些药物不过是为了忽悠哈斯说出来的而已,余渊深得说谎要九真一假的真谛。治疗的过程最重要的是要娜布其本人的配合,尤其是她的精神力,一定要和余渊的精神力达到同频,如此才能令余渊对她的意识海掌控自如,方便将另两个灵魂给逼出来。余渊的第六感告诉他,娜布其意识海中的那个牛头怪物身上定然藏着巨大的秘密。这也是他答应救治娜布其的一个关键原因。
虽然洞悉了肖成功的阴谋,余渊却并不点破而是彬彬有礼的道,“多谢肖先生提醒。”
哈斯见肖成功将话题转开,不提治病的事情,反倒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心中暗自着急,还想说什么,却被肖成功拦住。随即肖成功对余渊道,“余公子客气了,不管需不需要,三日内还请余公子到四方馆一叙,事关我家公主病情,肖某倒是应该感谢余公子。”肖成功这话说的漂亮,从表面上看,今天是国宴,不太方便谈私事,从内里分析,肖成功也在暗示,为了公主的病,少布王庭会给对方一些意想不到的,不能让旁人知道的好处,三方面,这句话同时也在这个余小渊和沧海皇之间埋下了一枚钉子,断绝了此人以后向上走的仕途。同时,他也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若是对方经脉崩裂被别人治好了,不来找自己,己方也有理由去找对方商谈给娜布其治病的事情,正可谓是一举多得。
余渊也看的分明,当即道,“余先生此言差矣,事无不可对人言,小可为公主治病那是顾忌两国情谊,至于去四方馆拜访,小可自然会请示李京平李大人,安排专人陪同前往,这礼数是不能失了的。”
龙镇海听到余渊这话,也是暗暗点头,心道,“此人虽然年轻,但做事老练,想的周全,丝毫不给对方可乘之机,倒是难得的人才,日后可堪大用。”
肖成功见自己的计策没有得手,却也不恼,笑着道,“余公子随意就是。”
此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了高潮,连续两次胜利,让沧海国众人群情振奋,似乎余渊取得的胜利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一样。频频举杯,一会儿祝沧海皇万寿无疆,一会祝沧海国国运亨通,一会祝两国情谊永久,现场一片祥和的景象。就在这个时候,部日固德也站起身来,对着楼上的沧海皇道,“小王也敬沧海圣皇一杯,愿两国百姓世代交好,平安喜乐。”这杯酒敬的没有毛病,但这个时候突然抛出两国百姓世代交好,平安喜乐这么个话题似乎有些突兀,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过都是场面上的事,龙镇海当下也举起杯来道,“诚如部日王子所言。”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全场气氛再次攀升。饮罢,部日固德朗声道,“沧海国果然是人杰地灵,英雄辈出,方才那两道难题,都迎刃而解。看的小王也是一阵技痒。这第三局便由小王出题吧。”
此言一出,场上顿时沉静了下来,三局两胜,若是这一局沧海国再次解开谜题,那么少布王便要将南坪草场划给沧海国。这不仅是开疆拓土那样简单,从养马地的角度来看,更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而若是一旦此局失手,那就意味着北离关危矣。这就好比是两个赌徒下了重注,定然要怀疑对方若是输了会不会翻脸。所以这气氛还真不是一般的紧张,整个宴会厅里面的空气都要凝结了。
余渊这时候也在思考,方才并没有往深处想,这时候细琢磨一下,部日固德此前的决定似乎有些儿戏了。第一个问题只能说是为了侮辱沧海国而来,并没有实际的意义;第二个问题最多也就是为了治疗娜布其的病,虽然对方身份尊贵,可相对于国家大事来说,有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莫非这关键的问题还在第三局?
就在他猜测的时候,部日固德终于抛出了第三个问题。只见他站起身形,从旁边一个随从身旁的包裹里面,掏出了一件东西。方才此人背着这个马匹制作的包裹就异常显眼,还被门口的禁军打开检查过。只不过余渊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而已。此刻,见部日固德将其掏出来,不由得也聚目观瞧。当看清这件东西后,余渊心中的困惑更深了。此物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陌生,竟然是一把马头琴。草原上最为常见的乐器,他还真猜不出对方将其掏出来是什么用意,莫非还要助兴拉一曲么?还是这马头琴有什么玄机。想到这里,余渊再次仔细观看这马头琴。
只见其琴体是由上好的色木(枫木)制作而成,琴头雕刻成马头的形状,工艺精湛,马头栩栩如生,弓颈蓄力,仿佛即将奔出琴柄一样。琴身呈现出暗红色,不知道已经传承了多少年,已经包浆了。这马头琴虽然看起来简单无华,可自从掏出来的那一刻起,就给人一种不凡的感觉。似乎在众人面前的不是一把没有生命的琴,而是一位饱经岁月洗礼的老人,正有一肚子的传说和故事要与人倾述。
部日固德执琴在手,朝着龙镇海的方向道,“沧海圣王,我这里有一曲草原上传下来的无名曲,先请诸位欣赏一下,不知陛下可否允许?”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却已经不容龙镇海拒绝。人家都已经将琴掏出来了,不管背后藏着什么阴谋,龙镇海也必须答应,这是两国相交的礼数问题。于是他颔首道,“没想到部日王子竟然还有此雅兴,朕倒是很感兴趣啊!你且奏来。”
那部日固德闻言点头,将琴抱在怀中,端坐昂头,随即闭上双目。等场中彻底安静下来后,方才拉动琴弓。一声悠扬深邃的长调,从琴箱中传了出来。只这一声便将在场的众人吸引进去了。不少人的脑海中,已经展开了一片大草原。白云天边,碧草相连,廖轮开阔之感顿时油然而生。随即,又是一阵旋律传来,那画面之中顿时多了一群奔腾的野马,马蹄声声,由远及近。在激昂过后,琴声一转,如泣如诉,画风也是一转,化作一对青年恋人相爱相守相别的场景。尤其是在最后,那琴声突然宛若一个老人在轻声带着哽咽的低喃,似乎是对逝去青春的怀念,又似对失去恋人的哀伤。当最后一声琴音结束后,场中大部分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就连沧海皇本人也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任凭谁也没有想到,这曲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感染力。若说清醒,这个宴会之上也就是余渊和七公主龙潇月最为清醒。同为音律高手,他们知道这首曲子的感染力,并不仅仅是因为演奏者本身的技艺高超,这把琴也定然是件宝贝。玄奥一点说,这琴已经有了琴魂,有了自己的情感,只要操琴人将一种情绪灌注进去,它便会自然而然的将其放大,融入到曲子当中去。而且这曲子虽然听起来包含壮美、优美和凄美,却缺了一点味道,似乎曲谱并不完整。两人在思索的过程中,眼神不自觉的在空中碰撞,说来也奇怪,竟然瞬间读懂了对方目光中的含义。彼此默契的点了一下头。
部日固德一曲完了,收琴站起身形道,“诸位,这便是那无名曲,小王的题目也就在这曲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