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方负责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他深知眼前这位是多年前便已名震大江南北的首富楚家主母,哪里敢有半分怠慢,连连躬身道歉:“楚夫人,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泼东西的歹徒已经被送到警局了,初步调查,那个人……是墨离的一个极端黑粉。”
听到行凶者是自己的黑粉,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霍司谦,楚墨离内心的自责与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痛苦地垂下头,双手插入发间。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手术室上方亮了许久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围了上去。
楚墨离第一个冲到门边,声音嘶哑地抓住刚走出来的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他的手……”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神情尚算轻松:“病人送来得很及时,初步判断泼洒的是盐酸,幸好浓度不算特别高,对皮肉的腐蚀程度有限,已经进行了清创和处理,没有危险,不过……手臂上恐怕会留下一些疤痕。”
楚墨离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立刻又揪了起来,急切地追问:“那……那他以后还能画画吗?他的手会不会有影响?”
医生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伤到的是左手,创面主要集中在手臂和小臂外侧,手指部分有少量溅到,但问题不大。只要病人不是左撇子,日常的精细活动,包括画画,恢复一段时间后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楚墨离高悬的心总算重重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了墙上。
然而,短暂的庆幸过后,更深的忧虑又涌上心头。
如果霍司谦继续这样待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再次遇到类似的危险?
下一次,他还会这么幸运吗?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导致霍司谦再也无法拿起画笔……
楚墨离不敢再想下去。
楚绵见二哥神情依旧颓废悲伤,眸光复杂,便上前一步,转身对林悦如和楚关山等人轻声道:“妈,爸,既然没什么大碍了,你们也累了一晚上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二哥就行。”
楚关山走上前,拍了拍楚墨离僵硬的肩膀,沉声道:“墨离,司谦这次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务必好好照顾人家。”
楚墨离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焦距。
楚羡、楚霖和柳芳芳等人也相继过来,看了看楚墨离,又与楚绵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满腹的担忧与后怕,先行离开了康安医院。
楚绵看着楚墨离颓然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连带着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她想上前说些什么,刚抬脚,手腕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
傅靳年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吱呀”一声,手术室厚重的门被推开。
几名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
霍司谦躺在病床上,脸色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人是清醒的。
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楚绵,虚弱地扯动了一下唇角,声音细微:“楚小姐……”
楚绵快步走过去,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主刀医生在一旁解释道:“他的左手刚刚做完清创缝合,麻药药效还没完全过去,暂时感觉不到太明显的疼痛。不过,等药效散了,尤其是晚上,伤口可能会非常疼。”
霍司谦的视线越过楚绵,落在不远处缓缓站起身的楚墨离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楚绵打破了这份沉默:“先送他去病房吧。”
众人将霍司谦送入一间单人病房。
护士很快过来,熟练地为霍司谦挂上输液瓶,冰凉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子缓缓滴落。
楚墨离的视线胶着在那枚细长的针头刺入霍司谦青筋微显的手背,看着药液一滴滴融入他的身体,然后,他别开了脸。
他转向楚绵,声音有些沙哑:“妹妹,你身上还穿着晚礼服,先跟傅二爷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吧。”
楚绵何尝不明白,二哥这是在支开她。
她点了点头,对病床上的霍司谦温声道:“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霍司谦轻轻“嗯”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挤出勉强的笑意。
楚绵和傅靳年一同离开了病房。
医院外,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
傅靳年拨通了周勤的电话,让他将车开到医院门口。
两人上了车,车内暖气充足。
楚绵侧过头,静静地凝望着车窗外康安医院住院部大楼的轮廓。
那里灯火通明,却也透着一股冰冷。
她唇线紧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心事重重。
傅靳年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进自己的掌心,低声问:“冷吗?”
“不冷。”楚绵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望向车窗上凝结的薄薄水汽,轻声道:“要下雪了。”
傅靳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应道:“嗯。”
病房内,随着楚绵和傅靳年的离开,空气再次变得压抑。
楚墨离和霍司谦相对无言。
霍司谦看着楚墨离那张俊美却冷若冰霜的脸,心中一阵阵发紧。
他以为,楚墨离是因为他今天不顾一切冲上台去的鲁莽行为而生气。
毕竟,那样的举动确实太危险了。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
“我们……”
楚墨离忽然开口,声音冰冷,“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霍司谦准备好的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楚墨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楚墨离没有看他,视线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中。
他继续说道:“你的助学金,我会继续让助理打到学校的账户,一直资助到你大学毕业。”
霍司谦彻底愣住了,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再让霍司谦因为自己而遭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血淋淋的警告。
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推开他。
让他远离自己这个漩涡。
霍司谦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哥哥……你是想……抛弃我吗?”
那声“哥哥”像一根针,扎在楚墨离心上。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绝。
“对。”
一个字,轻飘飘的。
他终于转过头,直视着霍司谦那双写满受伤和不解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你太麻烦了,给我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是公众人物,我不想因为你毁了自己的前途。”
“你好好养伤吧。”
说完,楚墨离不再多看他一眼,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霍司谦怔怔地坐在病床上。
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左手。
那里,曾经是他引以为傲,能够描绘出心中所有美好与向往的手。
现在,它受伤了,而那个曾给予他温暖和希望的人,也决绝地离开了。
傅靳年将楚绵送回楚家老宅。
夜已经很深了,但楚家客厅的灯依旧亮着。
楚绵推开门走进去,便看见林悦如、楚关山、楚霖和柳芳芳都在。
楚羡则歪在沙发上,似乎有些无聊地刷着手机。
林悦如和柳芳芳正凑在一起,面前摊着几本厚厚的食谱,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这个乌鸡汤好,补气血,那孩子失血了,得好好补补。”
“还有这个乳鸽汤,对伤口愈合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