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小朋友鲜少提要求,但她一旦决定的事真的很难更改。
这一点,陆夫人和楼珏都说她随宋清殊。
但宋清殊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自己性子挺柔软,珍珠这样有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多半是像盛熙川。
一听珍珠要留下,盛熙川第一个不愿意。
医院再好也不如家里环境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完成刚才在卫生间未竞的事业。
宋清殊则是因为太了解自己女儿。
珍珠要留下,绝对有她的意图,宋清殊觉得,她一定会说很多劝她和盛熙川复合的话。
那天珍珠大哭着要爸爸妈妈在一起,宋清殊选择了冷处理,没有理她。
后来,她也没有说过这话了。
但宋清殊知道,她没有死心,也绝不会死心。
盛熙川说:“爸爸没事,过几天也就出院了。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再来看爸爸好不好?”
宋清殊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吃饭睡觉都很不方便,没必要留下。”
可珍珠只当他们的劝说是耳旁风,坚持要留下。
盛熙川和宋清殊两个大人硬是没拗过珍珠小朋友,她顺利留了下来。
于是,两人一个打电话,让厨子单做了一份儿童餐,一个让保姆回去,替珍珠拿了洗漱用品和小被子来。
珍珠在医院新奇地四处看,为没吃过的新鲜苦头感到兴奋,适应得很快。
不仅如此,因为觉得新奇,晚饭都比平时吃的多。
她聪明却不失小孩子的童稚,这一点盛熙川很满意。
到了晚上,珍珠洗完澡,遇到了问题。
宋清殊的折叠床长170cm,宽50cm,睡一个人都不好翻身,再加上珍珠显然不便。
于是,两人决定让珍珠跟盛熙川睡。
这原本没什么,珍珠原本睡觉也不一定非要找妈妈,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睡的。
可这次,偏要辗转反侧,在黑暗里滚来滚去。
“怎么了,宝贝,认床吗?”盛熙川问她。
珍珠的声音在黑暗里底气不足:“我想跟妈妈睡。”
这个要求明显是强人所难。
宋清殊便跟她商量:“今晚先跟爸爸将就一下,妈妈的床睡不下两个人,等明天妈妈让保姆阿姨换个大床过来好不好?”
珍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继续在黑夜里翻身,一双大眼睛瞪得很圆。
在她数不清第几次翻身后,宋清殊起身,按开了病房的灯。
“走,妈妈送你回家去。”她走到病床边,伸手要把珍珠抱起来,“你这样,爸爸也睡不好。”
盛熙川原本不在意睡得好不好,想说没关系,又觉得在宋清殊教育孩子时,自己不好干涉插嘴,便什么都没说。
珍珠不肯起来,哼哼唧唧要哭。
“你到底要干什么?”宋清殊被折腾得有点无语,皱起眉来。
珍珠看看眉头紧皱的宋清殊,又看看和颜悦色看她的盛熙川,瘪了瘪嘴,小声道:“我想睡在爸爸妈妈中间。”
真是爸爸的好女儿!
盛熙川顿时精神一震,强压下扬起的唇角。
宋清殊一时间做不出合适表情,她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不方便。”她说。
又看珍珠:“乖乖睡觉和现在回家二选一。”
珍珠犯了倔脾气,坐起身来,跟宋清殊杠上了。
“我就要睡在爸爸妈妈中间,从小我做梦都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她说着,声音里带了哭腔。
这事不能妥协,宋清殊心一横关了灯。
在黑夜中,宋清殊独自生着闷气,她突然发现珍珠从知道盛熙川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跟她同一条线了。
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嘴上说着选妈妈,心却在时时刻刻为爸爸投着票。
宋清殊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从不觉得自己对珍珠有养育之恩,只觉得对她好是天经地义,可在这样的时刻还是有点难受。
宋清殊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一点是,她越反感女儿这种和盛熙川统一战线的态度,越说明了自己内心的摇摆。
如果她够坚定,且对盛熙川再无一点感情,又哪里会在意别人怎么说。
她现在生气,气得无非是,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希望女儿能坚定的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选错,而不是站在对立面,让她孤立无援。
黑暗里,宋清殊生了半夜的闷气。
珍珠也不例外,她趴在被子上小声抽泣。
盛熙川离得近,早就听到了,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不好贸然哄。
先拿出手机,给宋清殊发微信:【珍珠哭了,要不今天先过来将就一晚,明天把她送回去就好了】
宋清殊没回复。
谁知,珍珠抽抽嗒嗒,哭起来就停不下的架势。
宋清殊听得烦躁,又心疼,只得又开了灯。
“你睡不睡?”她语气带了些严厉。
“妈妈,我从小做梦都想睡在爸爸妈妈中间,我的朋友都既有爸爸又有妈妈。只有我没有爸爸。”珍珠红着一双眼睛看她,毫不妥协。
宋清殊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好一阵。
她拼命告诉自己,珍珠外成熟也只是个三岁小朋友,她不该用大人的标准要求她站队。才没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来。
“好,今天一起睡。明天你早上就回家去。”宋清殊咬牙。
她抱起枕头,睡到了盛熙川的病床上。
盛熙川在左边,珍珠睡中间,宋清殊睡最右。
她躺过去,关灯。
珍珠马上止了哭。
看得出,珍珠很兴奋。
她睡在中间,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突然说:“感觉像做梦一样,真的好开心啊。”
接着,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宝宝,怎么又哭了?”这下,盛熙川坐不住了,赶紧抱起来哄。
珍珠不说,也说不明白,她只是哭。
多日来的委屈,忐忑,对父母复合的期待,混杂在一起,她的情绪非常压抑,如今才找到突破口。
宋清殊大概能明白珍珠是什么心境,珍珠一哭,她就迷茫,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母亲会被孩子在婚姻里拴一辈子了。
珍珠哭到半夜,终于哭累了,在盛熙川怀里沉沉睡去。
但盛熙川和宋清殊都失眠了。
“等你出院后,我们再商量一下珍珠的陪伴问题吧。”宋清殊轻声说。
盛熙川回了一声“好”。
两人都没睡,也没怎么说话。
宋清殊一直闭着眼,脑子里思绪百转。
等她再睁眼时,发现盛熙川不知什么时候旋开了床头灯。
珍珠已经熟睡。
她微微转头,便看到了盛熙川幽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