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聿面色阴沉的回到乾宁宫,程院正之前在乾元殿内说过的,
服下药丸后,皇帝会慢慢苏醒,
然而至今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帝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程太医,陛下为何会突然晕厥?”
程院正正皱着眉头,探着皇帝的脉象,左聿冷声询问。
“陛下最近的饮食、接触的物品,全都没有问题,
而陛下脉象和前几日并无二致,沉细而弱,间呈结代脉象,乃心力交瘁,气血亏空所致,”
程院正从皇帝的内关、神门、心俞、厥阴俞等几个穴位上取下银针,收入针囊,面向左聿,继续说道,
“早朝那枚药丸虽然没有令陛下苏醒,但是却护住了陛下的心脉,
稍后下官会将归脾汤送来,劳成公公和左指挥使给陛下服下,”
程院正说完,收拾了药箱,就要离去,左聿伸手拦在前面,
程院正疑惑抬头,入眼的便是左聿阴冷的眸子。
他心中大骇,这左指挥使一向只听帝命,奉皇帝的密旨暗中料理了多少人,数都数不过来,
他的身上,天然是带着一股鬼厉之气的,
平常大部分时候,左聿都会将这种可怖的鬼气收着点,
但现在,眼前的左聿却是鬼气尽显,程院正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哪个动作,犯了这位阎王爷的忌讳,
心中惊惧的同时,吓得程院正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左……左指挥使还有什么事?”
左聿面色冷沉,没有任何变化,程院正觉得可能是自己反省还不够深刻,
又把反省的时间段往前推了推,自己近些日子,似乎也并没有做什么可疑的事情,
确认应该不会被这位阎王拿住什么把柄,心内一下子稍安,稳住心神,大胆出了声。
“陛下这些日子有秦王殿下在旁排解忧愁,身体已经好转,怎会突然晕厥,难道没有其他诱因?”
左聿终于出声,程院正听到他的问话,终于彻底将那颗半放不放下来的心,放了下来,
跟着左聿的问题思考起来。
其实,他的问题也是程院正奇怪的地方,
皇帝的身体这几日经过调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可今日皇帝的脉象,却一下子回到了几日前中毒时候的状态,甚至比几日前还要糟糕,
心阳衰弱,程院正在归脾汤里加了附子、肉桂来温振心阳,也不过是大胆了一把,
“……许是……受了刺激?”
程院正想了好一会儿,只有这种可能,但这是皇帝的朝堂事情了,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他话音落下,左聿没有新的反应,程院正方觉得得了阎王大赦,提着药箱往殿外走去,
然,不过几息之间,程院正再次回来了——他的脚步踩在刚才自己出去的时候踏过的脚印上,原路退了回来。
左聿回过头,程院正身前站着几个穿着甲衣,面部呆滞的士兵,正赶着他一步一步往乾宁殿的后殿退去。
左聿对这种呆滞的面孔十分熟悉,反应极快的往殿外瞟了一眼,
外面守卫着的赤甲卫,几乎连抵挡都做不到,便被外面过来的呆滞的士兵一刀毙了命!
这些是蛊人!
在皇帝的吩咐下新炼就的蛊人!
他们本来在秘密的宫殿中藏着,静静等待着左聿的启动,
如今看来,却是被人给抢夺先机占用了!
是谁?
是早晨消失的齐王?还是看似再度遇刺的秦王?
这些蛊人的战斗力之强悍,比之前那波逃犯的实力,要强出不知多少!
左聿心思百转,却不敢轻举妄动,程院正退到他前面后,蛊人的逼迫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将左聿也推着一起往殿内的方向逼退,进入了皇帝休息的殿内。
成恩刚给皇帝喂过归脾汤,看到外面的人不宣就进,刚想开口轰人,在发现前面的蛊人后,立刻捂上嘴噤了声。
“左大人,这些......到底怎么回事啊?这……”
众人被推到殿内后,蛊人就站在宫殿的门口守着,成恩间那些蛊人没有在殿内待着,便趁机跑过去问左聿,
但左聿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可能偷偷抢走这批蛊人的两位皇子,
现在哪一个都没有露面,他完全没办法断定,狼子野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恶!
左聿狠狠咬着后槽牙,眼神里冒着火。
殿外隐蔽处,两个人影迅速闪过。
“从昨晚到现在,宫里都没有新的消息传出来,里面的人应该已经全都被控制了,
为了防止过于被动,”
云宛将两封信分别交给青月、青风,
“河间府和郓州府的驻兵虽然不知最近的,但确实最有希望招来的,”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少年,声音肃然,
“以皇孙殿下的名义给守将发檄文,宫城遇险,教他们派兵来援!”
“是!”
青月、青风各自做好伪装,牵着马匹,出了城门后不远,快马加鞭往不同方向赶去。
“殿下放心,若事后陛下怪罪,云宛可一力承担罪责,殿下可权当不知此事。”
云宛起身,看到一旁的南宫珩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开口解释过后,便往门口走去,
南宫珩立刻跟上去,被云宛出声阻止了,
“这里很安全,殿下在此歇息,等到一切结束,会有人来接殿下。”
说罢,继续往外走,然南宫珩紧紧跟在云宛身后,云宛回眸,不解,
“殿下?”
“宛儿,”
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像成熟男子了,十三岁的男孩子,个子竟窜的和云宛一样高了,南宫珩淡淡笑道,
“你在为皇家解困而奔走,却叫有能力做事的我,躲在后面享受你们拼杀的结果,
之后兵士们会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皇家?将领们又会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皇家?”
“保护殿下人身安全,是我们的责任,而殿下的责任,是负责安全。”
“我不同意,”
云宛神色一滞,开门的手也松了下来,南宫珩伸手将门又重新关上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宛儿你现在是要联系京中将领,商议战策,
明明有我的身份在,你会做的更加迅速趁手,你却转而选择更加困难的那条路。
万一对方不配合你,最后拯救皇城的行动失败了,那我即使安全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晚死一些时日罢了。”
他往前迈了两步,比云宛站的更加靠近门口,
“眼下要解救的是宫城,我自然也要和你一起行动,走吧。”
南宫珩推开房门,发觉云宛没有跟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张脸确实不适合继续被当成孩子对待了,稚气日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日渐成熟的可靠。
云宛微笑着点头,与南宫珩一起往城防营的中军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