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出租屋里客厅的桌子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木质表面,耳边还残留着梦境中心电图仪的嗡鸣。窗外,雨已经停了,但玻璃上凝结的水珠仍在缓缓滑落,将城市的霓虹折射成扭曲的光带。
电脑屏幕不知何时自动锁定了,屏保是我们去年在音乐节拍的合照。照片里欧阳素手腕上的银链反着光,那道刺眼的光斑此刻看起来,竟和梦中女医生胸牌的反光如出一辙。我伸手触碰屏幕,指尖传来静电的轻微刺痛。
饮水机发出\"滴\"的一声,这次是加热完成的提示音。我起身时,有什么东西从膝盖上滑落——是欧阳素常盖的那条毛毯,边缘还留着上次她啃薯片时沾上的油渍。毛毯皱褶里卡着一片干枯的迷迭香叶子,和我梦中握住的沙粒里的一模一样。
橘猫不知何时蜷在了沙发角落,正用舌头梳理着前爪的毛发。它项圈上确实挂着个U盘,金属外壳在台灯下泛着冷光。我取下U盘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创建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四点二十六分,文件名是\"选择.mp3\"。
点开播放,先是一段沙沙的空白,接着传来欧阳素清晰的呼吸声。她似乎在走路,背景音里有高铁站特有的广播回声。\"当你听到这个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比平时低沉,\"记得看看你右边口袋。\"
我摸向衬衫右口袋,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掏出来看,是那枚螺丝坠子,但此刻它正微微发烫,金属表面刻着极小的字迹:\"所有道别里,我最喜欢明天见。\"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屋檐坠落,正好打在空调外机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像她银链坠子碰在碗沿的声响。远处传来洒水车重新工作的引擎声,这次播放的是首我从没听过的曲子,但旋律莫名熟悉——正是梦中心电图仪纸带上浮现的那段音符。
橘猫突然跳上窗台,撞倒了多肉盆栽。花盆碎裂的声响中,我看见泥土里埋着个透明小袋,里面装着三粒种子和一张纸条。欧阳素圆润的字迹写着:\"迷迭香,花期永远。\"
饮水机又开始咕噜作响,这次的声音却像极了她在电话那头的轻笑。我握紧螺丝坠子,金属棱角陷入掌心的感觉如此真实。电脑屏幕突然闪烁,那张音乐节合照的角落里,我分明看见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人群最后方,胸牌反射着熟悉的光。
仿佛是赵露,又仿佛是那个梦中的医生,我被这似真似幻的景象弄得晕头转向,完全理不清头绪。这些纷乱如麻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
难道说,这是我潜意识里的某种暗示?亦或是我最近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错乱?我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这些奇怪的梦境就像一团迷雾,将我紧紧地笼罩其中,让我无法逃脱。
看来,以后还是要按时吃药才行啊。也许只有借助药物的力量,才能让我从这混乱的梦境中解脱出来,恢复清醒和正常的生活。
我拉开茶几抽屉,药瓶倒在几本杂志中间,白色药片散落得像被谁随手撒下的星星。指尖碰到药片时突然停住——瓶身上贴着的便利贴已经卷边,欧阳素的字迹在荧光下微微发亮:\"每天一片,配蜂蜜水,别学我上次那样干咽。\"
饮水机又开始运作,这次涌出的热水冲开了杯底的蜂蜜结晶,琥珀色的漩涡里浮起几粒迷迭香碎叶。我盯着杯中的倒影,水面扭曲的影像里,自己的眼睛竟和梦中女医生的重叠在一起。药片在舌尖化开的苦涩中,突然尝到一丝熟悉的甜——是欧阳素总爱加在药里的那勺槐花蜜的味道。
窗外传来洒水车渐行渐远的音乐声,《致爱丽丝》的旋律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某个音符突然走调,变成了欧阳素常哼错的那个音高。橘猫不知何时蹲在了药瓶旁边,爪子拨弄着一颗掉落的药片,塑料瓶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音乐节合照被新邮件提醒取代。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欧阳素的名字,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你从来不需要那些药。\"附件是段视频,缩略图里我们的二手调音台反射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我摸出手机想打电话确认,通讯录里\"欧阳医生\"的联系方式不知何时变成了\"欧阳素\",头像也从职业照变成了她做鬼脸的自拍。最近通话记录显示昨天凌晨四点二十六分有过两秒的通话,正是我梦中收到U盘音频的时刻。
药效开始发作,眼皮变得沉重。朦胧中看见橘猫把螺丝坠子推进了多肉盆栽的碎片里,银色的金属在月光下像一粒等待发芽的种子。饮水机发出最后一声\"咕咚\",像是有人在水箱深处轻轻叩门。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听见耳机里传来未连接任何设备却自动播放的音频——是欧阳素在唱那首总是走调的旋律,这次却完美地卡准了每个音符。背景音里,心电图仪的滴答声与高铁的\"咔嗒\"声渐渐同步,最终融成同一个节奏。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时,我恍惚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我的名字。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睁开眼的瞬间,刺目的白炽灯光让我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手背上连着输液管,透明的药水正一滴一滴落下。
\"你终于醒了!\"周颖的脸突然闯入视线,她眼睛通红,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头上,\"我给你打了二十三个电话!要不是我拿备用钥匙开门进来...\"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指紧紧攥着病床护栏,指节发白。
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塞了把沙粒。周颖立刻把吸管杯凑到我嘴边,水温刚好是欧阳素常调的温热。透过杯壁,我看见病房门上的观察窗闪过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栗色发尾在转身时扬起熟悉的弧度。
\"医生说你是药物过量。\"周颖从包里掏出那个药瓶,里面的白色药片所剩无几,\"你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噤声,目光落在我脖子上——那枚螺丝坠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我颈间,金属表面还沾着泥土。
窗外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这次是首陌生的钢琴曲。周颖突然站起身,从病房柜子里拿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还有那个沾满泥土的U盘。\"你晕倒时怀里死死抱着这些,\"她声音发颤,\"还有这个...\"
她展开掌心,里面是三粒迷迭香种子,其中一粒已经裂开微小的白芽。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和周颖手机里传来的语音消息提示音重叠在一起——是欧阳素的声音:\"记得给种子晒太阳。\"
病房门被推开,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头查看输液进度。当她抬头时,我看见她胸牌上别着个小小的五线谱徽章,和她耳垂上若隐若现的痣一样熟悉。监护仪的曲线突然变成起伏的音符,在显示屏上跳动成那首未完成的旋律。
周颖的手机突然播放起一段录音,背景音里有高铁报站声和医疗器械的嗡鸣。欧阳素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下次见面时,把迷迭香带来吧。\"录音末尾的轻笑,和饮水机咕噜声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