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日光如约而至。
余小五被自己的一个喷嚏惊醒了,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左如今一点没心软,真在门口给他摆了张小桌,只可惜余小五一遍都没抄完就睡着了。虽然这季节天气已经不算很冷了,但趴在门口睡着还是容易着凉,余小副使揉了揉酸溜溜的鼻子,身边突然冒出一个细细的声音,“小副使。”
余小五转过头,正看见小棉端着碗汤站在他面前,“小副使,城主怕你在这儿受风寒,让我煮了姜茶给你喝。”
余小五龇牙一笑,“还是我姐疼我。”
他伸手要接姜茶,却见小棉看着他没戴面具的半边腮帮子,嘴角似乎憋着笑。
余小五:“看啥?我脸上有字啊?”
话音刚落,一只手捏过他的脸,读到:“不知常,妄……”
余小五一抬头,眼睛立刻亮了,“三哥?”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你没事了?”
方循礼一耸肩,“我怎么了?”
“可你前几天明明……”
“就是受了点风寒而已,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
方循礼笑得一脸轻松,气色很是不错,和前几日判若两人。他看着余小五脸上的字,又看看门口的小桌,“你居然被罚抄,看来是犯了什么大错了,惹城主生气了?”
余小五有点尴尬,合着自己白挨了一顿罚……虽说一晚上也没写几行字,但这顿罚挨得实在冤枉了些。
余少侠默默安慰自己:三哥没事就行,罚就罚吧。
他转身接过小棉手里的姜茶咕噜咕噜的喝下去,耳听着方循礼问小棉:“城主呢?”
小棉:“在偏殿议事呢,卞大人一大早就来了。”
“又议事?城主原本就已经够勤勉了,遇上卞大人,简直如虎添翼,。”
余小五喝干了姜茶,把碗放在桌上,“栖禾村那边的人今天就撤回来了,度支司肯定有很多事,我等会儿还得把那些人都叫到九重司去挨个再问一次话。”
小棉听他们开始说正事,十分有眼力的施礼离开了。
方循礼问:“你要叫谁问话?”
“就是度支司和护城军派出去的那些人啊,梁副使还没找到,那些人自然都有嫌疑,我得再过一遍筛子。”
方循礼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余小五:“怎么了?”
“我是觉得,梁副使为人谦和,并未与谁结怨,这些人没道理害他,会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余小五没有立刻否认,只是坚持道:“但是,总要再过一遍的。”
方循礼:“也好,那我陪你一起吧。”
“三哥你不是不想碰梁副使的案子吗?”
方循礼扫了他一眼,“我说过吗?”
余小五不吱声了,好像确实没说过。可是,之前就算不用说,大伙儿也看得很明显,他分明就是故意避着和慕蝉露有关的事。
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方循礼一摆手,“走啊,回九重司。”
“啊?你大清早跑宫里来,不见城主吗?”
“我原本也没什么正事,只是前几日病着一直没见到城主,今天过来看看,既然城主在忙,那就改日再来。”
他说得十分自然,余小五却还是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只是一时也说不清究竟哪里怪,只能暂且跟他回去,看看他之后要做什么。
当日正午前后,在栖禾村办差的一应人等全都在九重司问过话,余小五依然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好暂且把人放了。
迈出九重司门的时候,慕蝉露接到城主令:即可入宫。
左如今自然不会无聊到单独请她吃饭,她轻车熟路的又找了个借口:要从护城军和九重司的所有女官中再给自己挑选一个近身侍卫。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二十位女官站在了演武场,谭霜执刀站在她们面前,“规则很简单,和我打,赢了的就有机会留下。”
这些女官也都是层层筛选上来的,一个个有本事有野心,听谭霜这么说了,也都不客气,立刻都摆好架势准备搏上一搏。
左如今远远坐在看台上,目光落在那个慕蝉露身上。这姑娘似乎并不急于上前,显然想等谭霜耗一些力气再动手。
可惜这样的小算盘没什么用,若论耐力,谭霜仅次于左如今,跟人耗上一两天都撑得住,对付二十个人,还远不至于消磨掉她什么精神。
接连上了五六个人,无一例外的都败在了谭霜手里,慕蝉露却还没有上场。
城主有点看困了,打了个哈欠,身边有人来报:“披花谷少君柳既安求见。”
左如今醒了醒神,柳既安前些天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更何况,这人一向没规矩,上次来的时候直接就闯进来了,这次居然还学会走正门通报了?
不过,柳既安毕竟是披花谷少君,总不能拒之门外,左如今便直接让侍从把他带到演武场来。
老远的看见柳既安走过来,左如今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太正经了。
柳既安这几步走得从容稳重,面目也是端正温谨,冷不丁看过去还以为是连顾呢。
人的气质哪是说变就变的?哪怕是柳既安为了流烟泽已经准备豁出性命的那次,整个人也只是比平日里多了些沉重和无奈,和现在这样翩翩公子的做派完全不沾边儿。
左如今偷偷在心里琢磨:这人该不会是连顾变的吧?但是,隐雪崖的仙法里有变身术吗?没听说啊……
正想着,柳既安已经走到她面前,客客气气的对她施礼:“城主,别来无恙。”
这声音的确是柳既安本人。
左如今更纳闷儿了,这家伙又作的什么妖?
她也起身回了一礼:“柳少君突然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不瞒城主,我哥最近又选了好几个女子给我相看,我实在是无力招架,这才到似风城来躲躲清净,顺便来拜访一下城主。”
左如今也不客气,“你又逃婚了呗。”
柳既安居然露出了些许夹杂着羞涩的尴尬,“城主见笑了。”
左如今心说:这人肯定不是柳既安。
她试探着开口:“对了,上次我乔装去往披花谷,少君可还记得我扮做了什么模样?”
柳既安莫名其妙:“你不是扮做一个老妇吗?还是我派人抓的你,当时多有得罪,还望城主勿怪。”
左如今:“……”
事儿倒是记得没错,可是这彬彬有礼的,怎么看也不像那个欠打的柳少君啊。
柳既安咋变成这样了?
难不成……相亲真能把人逼疯?
她还在纳闷儿,柳既安却把目光转向下面的演武场,“这是在做什么?”
左如今也将目光转过去,“哦,闲来无事,让她们比划比划。”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身侧有疾风扫过,左如今来不及转头,直接向一旁闪身躲开,那道风正打在她方才所站的位置,面前的栏杆硬生生被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