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一边讲解,一边用手中的炭条在图纸上勾画,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了自信和感染力。
工匠们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陈皓都一一解答,他的耐心和智慧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经过一番详细的讨论和研究,工匠们终于明白了“三通窑”的原理和建造方法,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立刻开始建造。
“好!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三通窑’建起来!”陈皓大手一挥,高声说道。
工匠们齐声应和,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北岭村都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京城东厂值房内,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番头刘九爷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洒了一地。
“一帮泥腿子烧个灶,倒烧出个‘清心火’来?真是岂有此理!”刘九爷怒吼道,声音尖锐而刺耳。
手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查!给老子查!看看这‘清心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九爷指着手下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是……是……”手下连忙应道,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近五日已有十七名低阶文书称“熏香头晕”,拒领配给。
更有御膳房太监偷偷托人求购“北岭白炭”,说是“陛下昨夜梦醒三次,嫌殿中气味沉闷”。
刘九爷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阴谋。
他疑心沈瞎子在背后作祟,于是派密探潜入其常去的茶棚监听。
岂料沈瞎子早就设下了圈套,等着他往里钻。
在人声鼎沸的茶棚里,沈瞎子故意提高嗓门,叹息道:“哎,听说北岭人把梦回草埋在祖坟边,采时要唱安魂曲——谁动它,亡魂夜里就找谁说话。”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名曾参与搜山的番子闻言,顿时面色发青,额头冒汗,双腿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想起那次搜山的情景,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当晚,便有人托病告假,不敢再继续执行任务。
而另一边,万富贵被困京郊别院,已经被软禁了整整三日。
紫袍老者始终没有露面,只是派人送来一只乌木匣,内装半截烧焦的药篮和一张字条:
“引子断,则神迷散。”
万富贵看到这些东西,顿时惊怒交加,他终于明白,自己中了陈皓的圈套。
他连夜贿赂守卫,换上乞丐衣裳,想要逃出别院。
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万富贵冒着风雨,一路狂奔,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突然,他看到一座破庙,连忙跑了进去,想要躲避风雨。
他正欲生火取暖,忽听外头脚步杂沓,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万富贵连忙藏身身像后,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很快,一队背着空篮的村民冒雨而行,走进了破庙。
为首者,竟然是曾被他重金收买的采药老汉!
“沈先生说了,活草不能离根,咱们轮流守坟,等陈掌柜那批鸡血苗长大。”采药老汉对同伴低声说道。
万富贵听到这些话,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冰冷,牙齿不停地打颤。
他终于明白,自己烧掉的不过是表皮,而对方早已将根扎进了人心!
李芊芊在酒馆密室里整理账册,发现一笔异常支出:三日前,有匿名客商以十倍高价买走了二十包“驱疫香”。
她心中一动,立刻唤来小李子,命其乔装脚夫混入运货队伍。
两日后,小李子带回了消息:这批香包最终流入宫城西角门,接收人竟是尚服局一名掌衣女官——此人正是当年因拒绝调配迷香而被贬出内廷的旧人。
李芊芊凝视地图良久,提笔在京城西侧画下一圈红痕,轻声道:“火种,已经进宫了。”
深夜,陈皓独坐窑前,手中摩挲着一块未烧透的黑炭,炭质粗粝,磨得指腹微微发烫。
噼啪的火焰舔舐着窑壁,散发出灼热的气浪,烘烤着他的脸颊。
柱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走来,浓郁的香气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掌柜的,明日第一批商队就要出发,真要把图纸也送出去?”
陈皓接过汤碗,指尖感受到碗壁的温暖,他没有立刻喝,而是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影,那里黑黢黢一片,像蛰伏的巨兽。
“他们以为我们在争一种药、一座窑、一口饭,”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其实我们争的是——以后的孩子烧火时,能不能抬头看见星星。”
话音未落,骤然间,窑顶忽然发出“咔啦”一声清脆裂响,犹如瓷器碎裂,又似龙吟初啼!
紧接着,一道银线般的火光猛地冲天而起,撕裂了夜幕的寂静,将整个山谷映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香,那是泥土与火焰交织的味道,带着一丝希望的甜。
远处山脊上,几个隐蔽的哨岗上,忽明忽暗的火把是东厂密探的眼睛。
然而,就在那道银色火光升腾的瞬间,所有的火把齐齐熄灭。
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落地声,那是恐惧在蔓延——这一次,他们丢下了赖以傍身的佩刀。
“他娘的,这群狗崽子…!”黑暗里传来一句低低的咒骂,声音颤抖的,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
陈皓凝视着那道逐渐暗淡的火光,嘴角微微勾起,他轻声问道:“柱子,你说,这星星,他们看见了吗?”
柱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汤碗递得更近了些。
陈皓将密封的竹筒递给王老板,目光沉静如水:“若遇盘查,就说这是新式暖炉图纸。”
王老板接过竹筒,爽朗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我王某人走南闯北三十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还没见过哪个炉子,能让县太爷亲自开箱验货的。”
十二辆骡车,满载着刚出窑的五十窑“白炭”和三份“三通窑图”,缓缓驶离北岭村。
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留下深深的印记,也承载着村民们对未来的期盼。
车队浩浩荡荡,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向着远方延伸。
果然,不出陈皓所料,车队刚行至距县城三十里的税卡,便被拦了下来。
几名税吏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为首之人,三角眼,八字胡,一看就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
“站住!干什么的?”税吏头目厉声喝道,眼神如刀,在每一辆骡车上扫视着。
王老板不慌不忙地跳下骡车,笑脸相迎,递上一锭银子:“几位官爷,这是小的从北岭拉来的土炭,要运到县城里去卖。”
税吏头目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分量还算足,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放松:“土炭?北岭的炭,早就被李老爷包圆了,哪来的土炭?”
王老板赔笑道:“官爷有所不知,这是新烧出来的白炭,和李老爷的黑炭不一样。”
税吏头目冷笑一声:“不一样?老子就喜欢不一样!打开车厢,让老子验验货!”
王老板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压着怒火,示意伙计打开车厢。
就在这时,一顶官轿缓缓驶来,停在税卡前。
轿帘掀开,露出县丞那张略显富态的脸。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县丞皱着眉头问道,显然是被这边的喧闹声打扰了。
税吏头目连忙跑过去,点头哈腰地说道:“大人,小的正在查验货物,这批土炭来路不明……”
县丞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目光落在了骡车上。
他随意地扫视了一眼,本欲转身离开,却突然被车厢内堆放的炭块吸引住了。
那炭块晶莹如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与市面上常见的黑炭截然不同。
县丞不由得来了兴致,走到车厢前,仔细地观察起来。
他伸手拿起一块炭,入手温润,仔细端详,只见炭质细腻,纹理清晰,隐隐有光泽流动。
“这是什么炭?”县丞好奇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王老板连忙上前,恭敬地说道:“回大人,这是北岭新烧出来的白炭,点燃之后,生温而不燥,最适合冬天取暖。”
县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最近一直为夫人咳疾所困扰,寻遍名医也未见好转,或许这白炭真能有些作用。
“来人,取一筐白炭,送到我府上。”县丞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税吏头目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大人!”
当夜,县丞夫人卧室内,一盆燃着白炭的火盆静静地散发着热量。
夫人的咳疾果然有所缓解,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县丞在一旁看着,心中暗喜,对这白炭的功效深信不疑。
他辗转难眠,总觉得这白炭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商机。
第二天一大早,县丞便差人悄悄地找到了王老板,语气温和地说道:“王老板,不知你这白炭,是如何烧制出来的?可否将图纸副本卖给我一份?”
与此同时,县衙内,孙捕头正奉命追查所谓的“私贩官控物资”案。
他带着几名衙役,在档房内翻阅着王老板商队过往的记录。
一行行字迹,一条条账目,看得他眼花缭乱。
突然,一份旧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三年前,北岭窑工暴毙案的卷宗。
结案理由是“吸入浊气致死”,而经手验尸的,正是现任李老爷的幕僚。
孙捕头盯着那行墨字,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