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然而,托尔的问题本身,就像一把钝刀子,再次割开了赛伊尚未结痂的伤口。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没有联络。夏亚没有联络。负责搜索的奥布军,也没有传来任何确切的消息。只有这个冰冷的箱子,和娜塔尔少尉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吗。”听到赛伊的回答,托尔脸上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
他和米丽雅莉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痛。
两人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肩膀也垮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份失望而变得更加沉重。
不行。看到朋友们如此消沉的模样,赛伊心中那个习惯了照顾别人、不愿让朋友担心的“老好人”性格又开始作祟。
他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板,试图挤出一个安慰的表情,尽管他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或许只有沉默的陪伴。
没事的。” 赛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他因悲伤和疲惫而略显僵硬的脸上显得有些勉强。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肌肉的轻微颤抖。
他藏在身后的手,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遗物箱”,箱子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提醒着他刚刚那残酷的命令。
“舰长已经拜托奥布那边帮忙搜索了,只要到了本部基地,说不定……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他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一些,转换了话题:“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去餐厅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我肚子饿了呢。”
这句“肚子饿了”倒是发自肺腑的。
“……说得也是。”托尔立刻抓住了这个逃离悲伤氛围的梯子。
他用力点了点头,仿佛要把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郁甩掉似的,也跟着提高了音量,努力注入一丝活力:“这么说起来,我们从早上开始就真的什么都没吃呢!那场战斗……”他顿了一下,显然回忆起了清晨突如其来的激战,以及之后那漫长而令人窒息的紧张对峙,“……搞得现在都快晚上了。走!去填饱肚子再说!”
确实,那场惨烈的空域遭遇战爆发在破晓时分,随后便是紧急脱离、与友军汇合、入港检查……一连串的事件如同绷紧的弦,不允许任何人有片刻的松懈。
直到此刻,当肾上腺素的效力逐渐退去,身体的疲惫和空腹感才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这四个年轻人,自黎明经历战火洗礼后到现在,确实滴水未进。
赛伊那勉强装出来的开朗,以及托尔刻意表现出的活力,像两束微弱但温暖的光,稍稍驱散了笼罩在米丽雅莉亚脸上的阴霾。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眼中依然残留着忧伤,但终究是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看到米丽雅莉亚笑了,托尔也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空气似乎稍微轻松了一点点。赛伊则趁势转向一直沉默着的芙蕾·阿尔斯塔。
“芙蕾,”他的声音尽可能地放柔和,“你也一起去吧。”
芙蕾像是刚从自己的思绪深渊中被唤醒,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还想……我还想拿些食物送去给姬良呢,那就一起去吧。”
“姬良”——当这个亲昵的名字从芙蕾口中吐出时,赛伊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笑容差点就要崩溃。
他拼命地、几乎是动用了全身的意志力,才压抑住那股瞬间涌上心头的酸涩和沉重,让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彻底垮掉。
战斗结束后,当强袭高达在战场边缘徘徊不前,是芙蕾通过通讯,用她独特的方式说服了驾驶舱里的姬良返回大天使号。
但自那之后,赛伊——不,应该说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他、托尔、米丽雅莉亚——都没有再见过姬良。
得知夏亚mIA的消息,除了穆·拉·弗拉格少校之外,舰内受到最大打击的人,恐怕就是姬良了。
赛伊几乎不用猜,就能想象到姬良现在大概在哪里——多半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独自承受着那份难以言喻的、或许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沉重的痛苦、自责与混乱。
即使猜得到,除了芙蕾之外,他们这群所谓的“朋友”,此刻却没有人有足够的勇气去敲开那扇门,去面对那个状态下的姬良。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赛伊。他看着芙蕾,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抱歉,芙蕾。”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歉疚,“明明你自己也……也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
“为什么赛伊要道歉……”芙蕾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她的悲伤虽然深沉,却似乎比他们更能找到一个寄托的方向。
“因为……”赛伊的声音更加低落,“因为……我明明也是姬良的朋友……可是我的话……我的话,一定没办法传达到她心里的……”
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了。
早在赫利奥波利斯被毁的时候,当姬良第一次显露出那种令人不安的脆弱和抗拒时,就是芙蕾,把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和是不是同性朋友之类的理由无关。
赛伊隐约感觉到,芙蕾和姬良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独特的、别人无法介入的联系和共鸣。他们的“波长”异常合拍。
明明芙蕾比姬良还要小上一些,却常常对她摆出类似大姐姐般的、带着点强势又有点包容的态度;而姬良明明比芙蕾年长,却似乎很自然地、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被芙蕾拉着鼻子走的感觉——那副景象,旁人看来有些奇妙又令人莞尔,但对他们两人而言,却是一种平衡而舒适的关系。
米丽雅莉亚不行,她太过温柔体贴,面对姬良那种状态可能会束手无策。
赛伊自己不行,他总是不自觉地背负太多,却又缺乏直面核心的勇气。
托尔也不行,他虽然爽朗,但在细腻的情感沟通上或许还不如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