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双焱醒来时是被鹿姬抱在怀中。鹿姬带着她坐在山门之上，她看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镇子。
原来印刻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也会变淡，变得模糊。
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她得到了他的补偿。并不需要他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
“是谁把焱儿拖进来的？”
“奴奉公子命在此等候公主殿下。”
“奉公子命。”蓝双焱缓慢地转过头，“哥哥在哪？”
“公子前去履行对您的诺言。”
她垂下眼眸，“去见油葫芦。”
鹿姬带着她越下山门进入青末殿中。
蓝双焱不相信蓝苍岚竟会没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然他们才刚跨入青末殿门，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把她还给我，趁我还愿意好好说话。”
鹿姬不为所动，“公主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还给我。”莫倾熠显然心情很差，他语气不好。“别让我动手。”
蓝双焱微一点头。鹿姬迟疑片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您应该能明白公子为何布此局。”
“只要你把她还给我，我保证何乔云绝不会活着离开梦。”
蓝双焱从未见过他这样，哪怕那时他为她掏心。但现在他俩之间不过距离五尺，他的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焦躁不安。
“您若是刚刚就愿意这样做，公子也不必启用备选方案。”鹿姬欠身双手将蓝双焱递出。
莫倾熠在将她抱到怀里之后才松了口气，他问：“你知道？”
就只这一会时间蓝双焱已大概猜测出了一些当年的真相。“是她放的火？”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莫倾熠不回答。
“焱儿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在那天将他们炼成銂刃交给郡主。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会被禁魇婆追踪。”蓝双焱抬起头，她的视线穿过面前的九道面衣紧紧注视着他。“是不是你动的手？”
“不是。”莫倾熠回答。“如果是我根本不需要这样复杂，若不是因为这事，我不会在那时挑明自己因果律的身份。”
对，这也是蓝双焱在闭关的那两年间有考虑到的事。那次她是被帝君派去处理洪灾的路上被迷惑进入得过去。
“那么就是老师。”
这是她长久以来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她克制不住地颤抖，“这里是他亲自为焱儿准备的家。”
“这个镇从开始就不是为你而准备。”莫倾熠将她用双手托起举高，“刻意安排这两名神谕之子在这也好，产生的信仰会与禁魇婆相连也罢。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你作为何乔云而诞生，我们需要为了万一而有所准备。”
“所以证实焱儿不是她后就需要毁尸灭迹。”蓝双焱终于明白了。“焱儿的想法、焱儿的感受，无关紧要。”
“他们只是你无用的弱点。”
“该做判断的是焱儿。”蓝双焱冷冷地看着他。“现在去找肉葫芦换身体。”
“事到如今她也该发现端倪。”莫倾熠抱着她往青末殿中走去。“与她交换的只是一个瞬间。”
“但她的神迹没能到焱儿手中，这很麻烦。”
这是他们的计划。
蓝双焱与鲛人交换身体，将她原本的身体送给了何乔云。何乔云在得到她的身体后很快意识到只有天下爱是不够的，她还要需要“空”。
但“空”是神迹，是跟随魂而诞生。
她选择的方法是换命。
凌允华在梦中曾欠她一个愿望，被她使用在了这里。她的愿望非常准确，要与蓝双焱替换命运与神迹。
莫倾煜将她的魂魄抽出，只留换命的瞬间并替换给了何乔云。
所以她现在使用的是鲛人的身体以及瞬间的蓝双焱。
这也是为什么在换命后的瞬间他们就必须要入梦。
错失了这次机会，难保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青末殿曾经是一座辉煌壮丽的建筑，然而那场可怕的大火却将它彻底摧毁。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只有一片废墟和残垣断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烧成碳状的建筑残骸，仿佛在诉说着那场大火的惨烈。这些残骸散落在地上，有的已经面目全非，有的还保留着一些原来的形状，但都被熏黑了，看上去十分凄凉。
当踩在这些残骸上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它们在为过去叹息。
“你不怀疑凌允华，反而怀疑我和皇甫晔？”莫倾熠问。
“就是他煽动焱儿违抗神谕，反抗天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他做过很多事。”蓝双焱的声音很轻，“但也正因如此，他的目的十分明确。而你，想要的太多。”
肉葫芦穿着她的皮囊坐在一具半开的棺材上。她向两人行礼，“公主，久候不至还以为您出事了。”
“她还好吗？”蓝双焱在绢人中没有嗅觉，但看到了棺材中满溢的钟花。
“谢公主担忧，青末殿所有神力都供给了她。暂时还没问题。”
“好。”蓝双焱向她伸出手。“你想回葫芦中还是用这个绢人？这是世子准备的，住着比普通的人偶要舒适些。”
“我们想在这次之后回归钟树。”
蓝双焱愣住，“现在？”
“是。这是公子与我们的约定，我们会重新在钟树中相遇。”
镇民们的魂在銂刃中，如要让他们一起归于钟树，那就必须要解除銂刃上的术法。
她看向莫倾熠，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公子向你们做出得保证，那么你们定会在钟树中再次相遇。”
肉葫芦重新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葫芦兄。
蓝双焱从棺材上起身，她掀开棺材板。钟花的鬼气依然充盈，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
“后悔吗？”她突然问。
“为什么后悔。如果刚刚杀了她，你一定会乘此机会逃到天涯海角去。”莫倾熠非常了解她。“没有了天下爱的束缚，你必不肯再待在宫中。”
蓝双焱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蹲在棺材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处于半死状态女孩的脸，又将肉葫芦重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后合上了棺材板。
莫倾熠跪在她身前，“别做危险的事。”
“什么叫危险的事？”蓝双焱满脸困惑，“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需要焱儿去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