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他们……”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在路边站立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去下月小区。”
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司机没有说话，只是递过去了一根香烟。
“谢谢……我不抽烟。”
“没关系，收下吧。也许，有什么转机呢？”
“谢谢……”
他这个不抽烟的人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烟的直径好像比他以前摸过的香烟大一些，不过他也没有在意，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就揣进了衣服的内兜里。
十五分钟之后，他终于回到了下月小区。
被炸毁的房屋已经被清扫了个干净，现在留在原地的，两座纪念碑。
墓碑前摆满了白色的鲜花，时不时有泪眼婆娑的人站在纪念碑前为战争当中的逝者献上一束洁白的花朵。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前去，安静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是唯一一个孤身前来的人。
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请问，这个纪念碑是……”
旁边陪着自己朋友前来祭奠逝者的一个人女子解释道：“这个是那个地球联合政府的人修建的，前几天听说他们的指挥官还来这里祭奠他们呢。”
“哼，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
她的另一个同伴是个男子，很显然男子对UEG这个行为并不买账。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纯纯在作秀。
“人家的办事处就在那边，你小声点，莫要让人家听了去。”
“哼。”
男子不服气，但是形势比人强，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是发发牢骚。
事实上，肖琪晏作为指挥官，当时集中了天空中的所有巡航导弹攻击这个位置上的炮兵阵地。爆炸产生的余波波及到了附近的居民楼，导致两栋居民楼倒塌。
作为第一责任人，她当然有义务来这里对逝者进行祭奠。
她的道歉还算是诚恳，但看起来这里的居民并不太接受她的道歉。
在第一方面军的两个装甲团团的直接威慑下，居民们确实不敢对她动手，即便是这些居民当中有修士也是如此。
但问题在于，这样一来，她是避免了和居民发生冲突。可是，却给后续的治安治理工作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请问，他们的办事处是做什么的？那些……遇难者的遗体在哪里？”
张恺无神的双眼看着坐在岗亭一套集装箱临时建筑的办事处工作人员，手紧紧地攥着刚刚那名出租车司机递给自己的烟。
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逐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临时办事处的位置在篮球场上，这里之前是被巡航导弹炸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弹坑。现在，在工兵部队的努力下，这个坑已经被修复完成了。
临时办事处旁边有至少一个排的兵力驻扎，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这个宽敞的办事处内正襟危坐，等待着到达这里的下一个人。
刚刚不屑一顾的男子这个时候居然很耐心地给他解释了起来：“哦，他们就是说来补偿遇难者家属的。这个地球联合政府声明说这是一场意外，但他们愿意给予家属高额的补偿。
遇难者的遗体也暂时停放在办事处里面，他们表示家属可以对尸体进行认领……”
“这样啊……”
“先生，请问你……是……”
“没什么。”
女子开口道：“对了先生，他们那里还可以办理身份证。您可以凭借身份证免费领取一束鲜花，用来祭奠这些遇难的无辜者。”
“鲜花……”
他点点头，走向办事处的位置，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一个富有感情的女声响起，张恺四下观望，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先生？我注意到您的状态很差，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又是声音，这时他才注意到声源原来是一个扩音器。
人在哪里？
“您好，先生，我是下月小区的人工智能，水月一号。您可以称呼我为水月，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张恺四下张望着，这种对话方式让他很不适应。
“我叫张恺。”
“好的，张恺先生，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不……不了，我想要一束花。”张恺犹豫了一下，最后拒绝了人工智能的提议。
“当然可以，您请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前往领取花束的指定地点。”
“谢……谢谢。”张恺自身具有良好的修养，他是孤儿院的一众孩子里面最出色的那一批人。
哪怕这些人和那些杀害自己妻女的仇人是一伙的，他也会很有礼貌地对待他们。
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工作人员将一束鲜花递给了他，随后对那边的纪念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需要我带您去吗？”
张恺摇摇头：“不了，我自己去就是。”
在工作人员和人工智能的综合雷达模块注视下，他摇摇晃晃地走向二号楼的纪念碑。那下面曾经埋着他的妻女，那是他的一切。
他将一束鲜花放进纪念碑下的“花海”当中，以祭奠他逝去的世界。
纪念碑底座下的台阶一共有九级，每阶高25cm，深度为2m。
张恺坐在最高的那一级台阶上，双眼上下扫视着这个33m高的纪念碑。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方发泄怒火，但他现在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空落落的，无论是什么事都再也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了。
忽然间，他看到了纪念碑的底座上刻着很多的文字。
很多的文字是他不认识的（汉字、英文、俄文），他只认识玄天语和临湘星的星球通用语言。
他连忙站起身来，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个纪念碑的碑文上面，想要在上面找不到自己妻女的名字。
但很快，他就在24层楼的住户上，发现了自己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张园园、宋青惠
他跪了下来，双手抚摸着大理石上的两个名字，心中的痛苦上升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
仇恨的种子正在快速发芽，并且开始茁壮成长起来。
当它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刻，就注定会让这个男人做出他一生当中最勇敢的事。
回到办事处以后，工作人员询问道：“先生，我们注意到了您在纪念碑前的行为。请问，您是否亲属在此次意外行动当中遇难？”
张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人工智能检测到了他的异常状态，于是乎工作人员很快递上来了一杯葡萄糖水，为他补充水分和糖分。
等待了一会把，工作人员再次轻声询问道：“先生，请问您的家属是否为居住在2403号的宋青惠、张园园？”
张恺抬起头，宛若死尸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工作人员的眼睛。
工作人员是克隆人，她不明白什么是恐惧。
“是的。”
“对于这场遗憾的意外事件，我们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作为补偿，我们愿意给予您……”
“她们在这里吗？”
“是的张先生，他们在这里。您是想要现在去见她们吗？”工作人员的语气很温和，但听不出来附带了任何感情。
她给张恺的第一印象，就是几乎和最开始和自己说话的人工智能一个样。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是的。”
“请跟我来。”
在临时停尸间内，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全部希望和欢乐。
一个深爱他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现在她们都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了不锈钢板床上。
“张先生……”
“出去。”
工作人员也不废话，点点头：“请自便。”
三个小时之后，张恺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情绪，回到了临时办事处的大厅内。
工作人员试探着询问道：“张先生，请问您是否需要现在领取您……”
“不了，我会再来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好的，张先生，我们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张恺走出临时办事处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由铁皮箱子构成的建筑，眼里露出深深的仇恨。
他摸出内兜里的烟，忽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这里面夹杂着一张纸条子。
张恺轻轻摩挲着纸条，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其缓缓展开。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就是在他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内。除此之外，还有一段暗号。
顺着上面写的地址抵达目的地之后，他来到了一个有些冷清的酒馆内。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需要喝点什么？”
张恺注视着侍者的眼睛：“你好，给我来一杯翠酒，75临湘币的。我要两杯。”
“先生，您是有两位吗？”
“不，就我一个人。”
侍者眼前一亮：“那您确认是要两杯75，一共150临湘币的翠酒对吗？”
“是的。”
“好，请跟我来。”
跟着侍者走进一个小门，又走过两道暗门，他终于来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
在这里，有人告诉他：“先生，这些都是在那地球联合政府的袭击当中失去了家人的人。”
他刚刚坐下来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向他询问道：“张恺先生，你要不要尝试着，去参与我们的行动？”
“什么行动？”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张恺接了过来捧在手里，对送水的人点了点头：“谢谢……”
“要去吗？先生？”
“您是？”
说话的男子笑了笑：“这里不询问别人的名字，我们都以先生相称。”
张恺盯着手里的水杯，犹豫了起来。
“先生，我们要的是给我们的家人复仇，让那群讨厌的家伙付出代价！”
张恺咳嗽了一声，用力点点头：“我去。”
说完，他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