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蹲下身,手足无措的摸了摸无邪的脸。
“无邪…你…是谁欺负你了吗?”
无邪不答,抓着林暮的手更紧了。林暮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握着无邪的手,安静的陪着他。
解涟环吃力的看着无邪,突然说了一声,“无邪对不起。”
“三叔……”无邪不由得应了一声,下意识看向他,这一眼不仅看见了解涟环,还看到了站在一旁正不明所以的解语臣。
在陈文锦讲述的过去里,前面部分和假三叔所讲的故事大致相同,最大的分歧是死在海底墓的人不是解涟环,而是他三叔无三省。
活下来的解涟环作为考古队失踪后唯一没出事的那个人,出于种种原因的考虑假扮成了无三省,然后作为无家的三爷,陪伴着无邪长大。
而这段往事里,作为解涟环养子的解语臣就这样被抛弃了。
他无邪好歹,有亲人相护平安成长到了现在,而解语臣只能在那吃人的四九城里被迫成长,扛起解家那个重担。
解无两家作为世交,无邪这些年虽没见过解语臣,但也听过一言半语,六岁丧父,八岁当家,撑着解家那个大摊子,还得面对各个旁支的虎视眈眈……小花这些年的困境很大程度都来自于解涟环。
无邪心中五味杂陈,他语气艰涩而又坚定道,“你要说对不起的,不是我。”
解涟环一怔,嘴唇张合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最后只能低下头,手指无措的弯曲着,脱下“无三省”这个假面,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孩子了。
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的旁边那些不知前情的人根本都听不懂,只是茫然的在旁边吃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瓜。
无邪知道什么了?无三省为什么要道歉?无邪说的人是谁?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谁来讲一讲啊?
——来自于旁边一群吃瓜都吃不明白的吃瓜群众的呐喊。
林暮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顺着无邪的视线看向了解语臣,还是没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看看。
解语臣的感知力并不弱,这么明显的视线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眼前叔侄俩的对话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慌。
无邪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要盯着他看?“无三省”对不起的人难不成还能是他?
解语臣越想越觉得好笑,无家三爷怎么可能和他这个解家当家扯上关系?
只是下一秒,地上那两人的耳语瞬间让解语臣觉得自己可笑了起来。
只见“无三省”贴近陈文静的耳侧,轻声耳语:“无三省没死。”
解语臣眉梢微挑,无三省说无三省没死?这是什么毛病?无三省这是把自己的脑袋给炸坏了?
陈文锦沉默良久,道:“涟环,欢迎归队。”
解语臣眉头紧蹙,涟环?这个名字……不是他那个早死的爹吗?
解语臣怔愣片刻,满眼震惊,不可置信的回过头:“你刚刚叫他什么?!”
解涟环沉默的闭上了眼。
“无邪……”解语臣紧紧的盯着地上那个疑似解涟环的男人,语气干涩,“告诉我,他是谁?”
无邪狠狠的闭了闭眼,猛地站起身,走到解语臣面前。他看着解语臣眼眸中夹杂的怒火,不知怎么联想到了幼时见到过的那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孩童,孩童眼中的不解和脆弱,让无邪无措的侧过头。
“小花,解涟环他……是他。”
解语臣得到了答案,眼中的情绪瞬间爆发,无数的情绪汹涌而出,可又在下一秒被主人收敛了起来。
解家家主神色微冷,寒声道:“无邪,我要处理解家家事。”
“好。”无邪的心情也很复杂,但他知道小花此时的心情,肯定比他还要百感交集,他道:“雨季就这几天,那我就带着他们先出发了。”
说罢,他也不再看解涟环,扬声叫了声拖把,背包一甩,利落地带着队伍走了。
黑瞎子也找借口离开,给这对“分别”了十九年的养父子留下了空间。
*
王月半看着像小兽一般将自己团在角落的无邪,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好上前去打扰他,只能不停的给林暮打着眼色。
——无邪怎么样了?
林暮学着无邪的动作,双手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感受着身边人轻微的颤抖,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无邪的脊背,想了想又张开手努力的抱着无邪,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林暮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以前还觉得小说里的描写太抽象了,现在想来完全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什么真叔假叔,陪着我长大的叔叔不是我的叔,这不就是真假千金的改编版——真假三叔吗?
林暮一阵唏嘘,只觉了解涟环真是祸害,害得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这么伤心欲绝。
“哭吧,没什么好丢人的,哭出来就好了。”
无邪感受着那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鼻尖更酸了,他缓慢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将头埋进了林暮的脖颈处,修长的手指拽着林暮衬衣的衣料,如同溺水的人抓紧了浮木。
青年的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但他依旧倔强地将哽咽声点回了喉咙里。
脖颈处传来的丝丝凉意让林暮知道,青年的泪水早已失控,她抱紧怀中的青年,心脏酸涩不已。她在心中不停的唾骂着解涟环,手上不停的拍抚着青年的脊背。
现在情况特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无邪只能允许自己失控这么一小会儿。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林暮,小暮这眼神是在…心疼他?无邪有些不自在的离开了视线。
“小暮,你说我三叔还活着吗?”青年原本清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鼻音。
林暮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轻柔道:“那个解涟环不是说了无三省还活着吗?我们就相信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无邪一噎,将脸埋在了林暮的掌心,嘟囔道:“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林暮双手托着无邪的脸,手指rua了rua他脸上的软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邪。
“那你有被安慰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