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忠序抬眼:“梁宰辅的意思是……三公子已经死无对证,本就无法服众,若他坚持彻查,只怕陛下也拗不过他的意思,若陛下计较起来……”
“陛下要真计较,就不会留沈正业这么长时间了。”冯钊冷笑,“陛下不过是想拿我制衡梁世栋,同时也拿梁世栋来制衡我,无论哪一方失衡,都不是陛下想看见的。好,他要查,那就给他一个真相!”
方忠序也是与梁世栋打过交道的,深知其为人。
闻言,他垂眸不语,算是默认了冯钊的话。
冯钊又轻轻呷了一口茶:“梁世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这暗卫丢失始终没个下文,也叫人不安。”
“越是没有下文,或许越是好事。”方忠序道。
“怎么说?”
“那么多暗卫,要行动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别的不说每日吃穿开销一应用度都是要花钱的,这么多人若不是大人您暗中照拂,哪个府上能养得起?”
方忠序分析道,“我更倾向于……他们八成已经被人灭口了,只有死人才会默不吭声,毫无动静。”
冯钊眼睛都亮了:“……你说得有理。”
“只是被何人所灭我们尚不能知晓,还请大人多多留意。”
“那是自然。”
冯钊与方忠序说了一番,顿觉心情好多了,今日在朝堂上被梁世栋咄咄逼人的不快也减轻了好些。
“继续派人查吧,悄悄的就行,不要惊动其他人。”他又吩咐道。
方忠序应下。
“对了,你见过宝心了?”
“早在淮州时就见过。”
“她与景王殿下可否真的有情?”冯钊追问。
方忠序顿了顿:“这……下官不敢妄言,不过以景王殿下的性子,若不是对宝心小姐有情分,也不会让她取代大小姐成为侧妃的。光是在陛下跟前过了明面,还要同意她入玉牒就不容易,若无殿下点头,即便陛下也不好为难强迫。”
“你说得对……”冯钊又结结实实松了口气,“只盼着宝心能争点气,不要像华珍那般,入府为侧妃数年连一子半女都没有。”
使臣入京朝贡,宫廷中宴席不断,可把皇帝忙坏了。
朝廷热闹,民间也不消停。
随着使臣一道入京的,还有很多邦国的特色货,在京城很是紧俏。
光是几天的功夫,盛娇已经看到了不下十余种新鲜玩意,囊括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这些都是学生们出去逛街后买回来的。
盛娇觉得有趣,也让星女买了一些回来。
学堂门房处传话,说景王殿下派人送了礼物来。
盛娇看都没看,让人备了车马,又给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宝心过来拜访时说起这件事,笑得前仰后合:“你是不知道,他看见你的马车来时还开心得很,结果车里头却是他给你送的礼物,连你的人影都没瞧见,可把他气坏了。”
盛娇无语:“这儿是京城,又不是淮州,我与他身份有别,怎能收他的礼?这不是没的给别人送把柄么?”
“这道理你明白,魏衍之未必明白。”
“不,他也很明白。”盛娇抬起素白的手腕给宝心倒了一盏春日里特有的花叶茶,“宫里明贵妃得势,宫外他又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最倚重的人,太过优秀了,只会让人心生忌惮。而有我在,刚好可以让他补上一个为色所迷、为情所困的形象,若你是太子,你会不会略微放松警惕?”
宝心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垂眸沉思片刻,宝心冷笑:“还真是……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
“倒也不是骗,不过是他擅长因地制宜罢了,说起来这法子还是当初我教他的。”
“呵呵,教会学生,反倒害了自己。”宝心嘲弄。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可是冯家有别的事儿交给你了?”
“冯钊让我想法子尽快怀孕。”宝心无语,“可我与魏衍之根本没有圆房,他不曾碰过我,我又如何怀孕?”
“你才成为侧妃多久,冯华珍数年未曾有孕,这事儿也急不来。”
盛娇正与她说着话,突然星女夺门而入:“娘子!!”
星女面色紧张,眉宇间全是着急。
只看一眼,盛娇瞬间了然:“你家主子出什么事了?”
“王爷在入京的路上突染急病,这会子人都起不了身了……太医说、说就快不久于人世。”
这话没头没尾,宝心听得一头雾水。
盛娇却已经起身备好药箱,对宝心道:“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周江王府。”
这些时日邦国使臣入京,还有各地藩王进京朝贡,周江王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算算时日,还有七八日才能进京,没想到周江王先来了,更没想到刚入京就一病不起。
盛娇刚到周江王府,江舟已经迎了出来。
二人一打照面,视线相对,盛娇道:“我先看看,你不要着急。”
江舟轻轻颔首:“我信你。”
盛娇一愣,总觉得他这三个字里还藏着别的含义。
他眼眸沉沉,宛如深渊,直直地笼罩在她身上,义无反顾。
“好。”
一番诊断后,盛娇施针给药,约莫大半个时辰才从里屋出来。
江舟显然已经预料到了,早早将无关人等屏退,厅堂内只有他们俩,还有星女与晖聿。
“你父亲并非生病,而是中毒。”盛娇直视着他的眼睛,“下毒之人手段很高,原本你父亲历经长途跋涉,身子疲软乏累,有些不适都是正常的,这人却刚好拿捏住这一点,趁机下手。所下之毒更为难得,应该是三种毒药混合而成,轻易无法得解。”
“有的救么?”江舟捏紧了拳头。
清隽硬朗的眉眼间氤氲而生出一股杀气。
“有。”盛娇肯定道,“不过需要些时日,而且多少会对你父亲的身体有影响,或许还会缩短寿数,这一切你都要有所准备。”
“听你的。”江舟二话不说,“不管能不能救,最终能否救活,我都只信你。”
他目光灼灼,格外坚定。
她反而意外:“为何这样信我?你就不怕……”
“不怕,因为你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