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魏娘近前缓声打断二人,“主君,娘子,庄子上拉来了几头年猪,奴家让停在前院。”
年庚赞赏的给了魏娘一记眼神,好在魏娘及时出现,不然,媳妇忽然提起的脾气,他可不好哄。
“好,让哥儿几个准备准备。”
魏娘笑应,“是主君,年忠和年南也都来了,孟先生便也在前院等着您二位前去。”
早前锦绣交待年忠和年南,能来的便带上媳妇一块前来,大家图的是个热闹。
锦绣道:“好,我们换了衣衫就过去,你先去海棠院把疏儿也带上。”
“是。”
待魏娘走后,年庚满脸温柔的牵过媳妇的手,“走吧,为夫伺候娘子更衣。”
锦绣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她可没忘了刚才的事,正色道,“我可警告你,那样危险的事情想都别想。”
“好好好,都听你的。”
瞧他这副嘻皮笑脸的模样,年纪越老越不正经,锦绣到底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着不放,夫妻俩相携回到寝间换好衣衫前往前院。
[嗷嗷~~]
偌大的院子里,猪叫声此起彼伏,猪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家人同一时间宰了它们一群兄弟姐妹。
奈何,大肥猪们在一群男人的围剿之下,一个都跑不了,不多会儿全都给放了血,紧接着就是滚水洗澡刮毛。
男人们带着哥儿负责杀猪宰肉分割,女人这边,锦绣和杜氏海氏调好了灌肠的大料,将分割好的肉剁蓉添入大料里进行搅拌。
如明疏令锡几个使不上多大点力气的孩子都没闲着,帮大人递个盆子拿个碗筷,府里的奴仆自然也在旁帮着主子们打下手。
满院子和睦欢声笑语,在这凛冬腊月的季节里,添上刻在骨子里纯朴的温馨。
相较起贺府的热闹,以往气派非凡的邢府,即便临近年节也显得冷清不已。
曾经的相国邢如章被皇上下旨圈禁于府邸,以往时常上门走动的官员,如今对邢家也是避如蛇蝎。
前相邢如章更是时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心情从最开始的气愤颓然沉寂下来,时而悠闲的提笔练字,时而独自赏梅饮茶,不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
反而是邢老太太急火攻心,三天两头身子不爽卧床不起,院里的药罐就没停过,邢安青的大娘子,日日在老婆母榻前侍疾,同样也没了以往容光焕发的精气神,整座府邸就好似被密布的乌云所袭罩,死气沉沉。
府里伺候的下人个个都低头做事大气不敢出,除了行走间鞋底摩擦地面或是洒扫院里落雪,才敢出发出些许动静。
邢安青来到老子的书房院子,望着前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的脚步却有些犹豫不决。
袖子下的手紧攥成拳寓意着他内心的紧张与彷徨不安,他不相信贺年庚的猜测,但眼下朝廷对邢家不利的局势,又让他按捺不住想要证实点什么。
他甚至害怕得知真相, 回想这些年爹娘一直对他苛刻管教,不都是为了栽培他成为邢家未来的顶梁柱,怎么可能像贺年庚所说的那样。
便在他犹豫转身离开之际,低沉的吱哑声晌抽回了他的神智。
邢安青抬眼,看见是邢植从书房里出来,手上还端着托盘,“大爷。”
自从邢二爷出事,邢植就接替了老子的位置,成了邢如章近身得用的人手。
邢安青瞄了眼托盘放着一只空掉的玉瓷碗,开口问道,“我爹他可是身子不适?”
“并没有,大爷放心,主君身子硬朗,不过是吃了副府医开的养生方子。”
邢安青点点头,终归还是收回迈出去准备离开的脚,转身走进廊下,“我进去看看。”
“是。”
偌大的书房里,邢如章盘腿坐在里边靠窗的罗汉椅上,低头看着小几上摊开的古籍消磨时间,听闻门房处的动静,稍稍抬眼看来。
见到老儿子,严父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淡声道,“你来了。”
“爹。”邢安青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发觉自己居然跟父亲没有了话题。
或者是害怕他一开口又说错了什么话,惹来父亲不快。
邢如章很快将目光放回书面上,须臾,见站在原地的老儿子动也不动,不觉挑起眉头,眼皮都没抬的翻动书页,“怎么,你是找我有事!”
邢安青缓了缓神,微微扬起嘴角,“没事爹,儿子就是想来看看您。”
邢如章不疑有他,嘴角浅浅的勾了勾,继续专注于面前书籍上的内容。
这时,邢安青注意到前面暖炉上架着一口烧开的铁壶,手指在袖子下捏了扞袖口边沿,抿着唇犹豫半晌。
终究,还是近前提进铁壶来到一旁的圆桌,“爹,儿子给您沏盏茶。”
邢如章闻言,微微抬眼扫来,淡笑道,“好,左边书柜三层的紫木盒子里是今年仲秋新得的红袍,用那个吧。”
“是。”邢安青将铁壶放在桌面的垫子上,转身来到书柜前取下老子所说的紫木盒子回到桌前。
他用钳子夹了几片上好的红袍茶叶,放到桌面干净空置的瓷盏里,用热水泡开。
开水很烫,不过眼下气候严寒,瓷盏里的热茶温度很快就会下降,他双手端着茶盏底部的托碟,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半丝的紧张。
看着书的邢如章眼角余光见他将热茶送来,正准备把书籍从小几上挪开腾出点位置,岂料,浸湿袖子的赤热烫得他整个人从罗汉椅跳下来。
嘶——!
“爹,我,我是不当心的,爹,快让儿子给您擦擦。”邢安青边说,边从袖笼里的出一条干净的手绢,拉过老子的手为他擦拭袖子上的热茶。
邢如章明显脸黑一寸,有心想呵责几句邢安青的毛手毛脚,但见他又这么关心自己,终究是不好开口发难。
他把手抽回,“罢了,为父回房换件衣裳就是。”
邢安青眼见老子把手抽回,心想就差这么一步,咬咬牙再度握紧了老子的手,“爹,先前茶水那么烫,快让儿子瞧瞧可有烫伤了您的手,好的让府医过来给您上药。”
邢安青边说,边一把拉起老子左手袖 子,露出袖子里白净的手臂上被茶水烫红了一大块。
当他看清老子干净得跟鱼肚子一样白的手臂,整颗心重重一颤!
邢如章烦躁的把手抽回,“得了,你去把府医给为父叫过来。”
邢安青压下眼底的热意,没敢抬眼看向面前的[爹],压着嗓子眼,点头道:“是爹,儿子这便是给您喊来府医。”
说罢,他屏着呼吸快步迈出书房,邢安青的异常并未引起邢如章的在意。
对方是个什么性子,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想来是太过在意关心他这个[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