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暮色渐晚,京城上空时而悠传阵阵雕唳,本该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却又让人仿佛置身于天地万物之扩野。
贺府,观妙园。
“少游问祝爷爷礼爷爷安。”
夫妻俩领上所有的孩子前来会见两位老先生,其中,属丞舟和丞己看见祝先生最为高兴。
明疏即便认不得礼大夫,惯会讨喜,“岁好问爷爷安,岁好剥了好多核桃果仁,请祝爷爷礼爷爷尝尝。”
小丫头双手捧着缠枝花纹白瓷小碟,碟子里是剥得干净块块饱满的果仁。
两个老家伙不禁眉开眼笑,礼大夫刚要伸手来接,祝先生抢先一步,“好丫头,给我们尝了可不许心疼。”
明疏笑眼弯弯,“不会啊,岁好孝敬爷爷们的。”
小丫头三两句话,把老人家捧得高高。
反观,平素最没心思的丞卿,以为他的祝爷爷是回来盯着他的课业,小家伙一副强颜欢笑又都还不会隐藏心事。
果然,祝先生瞧着小胖墩没好气的翘起胡子,而礼大夫却满眼慈爱的向丞卿招手,“过来。”
当年礼大夫带丞延离开的时候,丞卿还没开始记事,小家伙不知道稍显年轻些的礼爷爷,会不会也像祝爷爷一样严肃。
不过,孩子都是有眼力的,“礼爷爷。”
礼大夫点点头,握起丞卿的手腕号了号脉象,目光停留在孩子脸上。
心道,年庚和瑶丫头的几个孩子里,独独老三像极了他阿爷,眉目神韵差点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那个死犟的老头回来了。
半晌,礼大夫收回手,看向夫妻俩:“这孩子脉象强壮,平日多加锻炼,许是个练武奇才。”
诶~,老人家的话,瞬间让丞卿欢喜的露出缺口的门牙。
想说,他太喜欢礼爷爷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年庚说,“是,哥儿如往常一样,每日晨早习武一个时辰。”
礼大夫点点头,又道,“停云可再加上少许时辰,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副好底子。”
“好。”
年庚应声,瞥了眼尾巴快翘上天的小家伙,指定心里在想,干脆不念书转习武。
他们做爹娘的又怎能放任孩子不学无术,便是趁年岁小多读书,没得将来习了一身牛力,专做不分是非之事。
令锡和祉裕年岁小,别说他们没见过礼大夫,祉裕只隐约记得祝先生好似兄长们以前的老先生。
老人家同孩子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夫妻俩就让孩子回到各自的院子,兄弟头一天回来,少不得有孩子间说不完的话。
锦绣让扶桑吩咐厨房,给孩子在寿荫堂偏厅准备一桌席面,岁好也粘着兄长们一块,念在丫头还小而且是一府的兄弟,偶尔破例一两回,倒不失礼数,好的让小丫头同她二哥亲近。
待孩子走后,坐在下首的夫妻俩默然相视,旋即,年庚给魏娘递了个眼神。
魏娘意会缓步来到门廊外,将候在此处已久的魏风领进来。
“卑职魏风,见过神医和先生。”
礼大夫和祝先生好奇的上下打量他半晌,年长些的祝先生微微眯起眼帘,老半天开口说道,“苍羽卫!”
魏风极力掩饰眼底激动,点头,“回先生,卑职正是苍羽卫魏风。”
礼大夫恍然大悟,想他当年跟随齐老头在萧家军的驻营呆过一段时日,倒也听说苍羽卫的名头,那时的他不过如少游子叔当下的年岁,自然记不住苍羽卫的人。
岁月如那滚滚车轮,恍眼间,竟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打从魏娘出现那天起,他们便知道苍羽卫还有人在暗中守着瑶丫头,不愧是魏老将军和魏少将调教出来的忠义之辈。
夫妻俩知道魏风和魏娘心里的急切,默默给他俩一记安抚的眼神,先生数月来舟车劳顿,总得让他们休息好了才是。
魏风清楚有郡主和主君在,定能让礼神医出手相助,连忙按捺下性子。
礼大夫和祝先生似也看出眉眼官司,不及深思,便又听见年庚开口说道,“先生,还有一人。”
随着年庚话落,魏娘从门廊外领进来一抹身影。
当祝先生认出缓步近前的人,神色骤然大变,只手紧紧的攥着桌几边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从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不着调的老人家,几时会在人前红了眼底。
“竹青,见过先生和神医。”
竹青看见祝先生时,同样难掩眼中闪烁,声音都有些沙哑哽咽。
两人之间的情绪落在旁人眼里,不禁生起另一番遐想猜疑。
年庚和锦绣震惊的面面相觑,此前他们并未听说这两人认识,难道——。
礼大夫意味的瞥了眼老家伙,似乎也回想起某些陈年往事。
祝先生嗓子眼发颤,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你还活着。”
竹青眨下眼角的泪,点头。
见此情形,锦绣给魏娘和扶桑分别使了个眼色。
二人意会,扶桑缓步走出堂厅,在廊外将房门掩上,魏娘近前搀扶竹青坐到交椅上。
年庚开口道,“这些年,竹青姑姑一直留在皇后宫里近身侍奉。”
祝先生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年庚,又看向竹青,须臾,皱着眉头问,“为何?”
老先生语气里的为何,指的是这些年竹青为何不回闲人居找他,又为何要留在皇后身边!
竹青揩去眼角的泪,缓声道,“奴家有愧于师父,如若当年我们留在驻营,或是早些从敌营回来,师父或许就不会——。”
竹青口中的师父,指的是年庚的生母慕容飘。
她是慕容飘收的第一位女弟子,也是先师最得意的门生,掌握了师父所教的武艺和堪侦技能。
“当年我们得知师丈带公子回到祖地,本也想追随师丈前往,但心里始终放不下师父枉死之事,一心找出当年的凶手为先师复仇。”
竹青说到这,眼眶发红的看着年庚,竹青之所以一开始没跟主子坦白所有,是因为始终有所顾虑。
在竹青眼里,主子还太年轻,身边得用之人有限,生怕他一时冲动陷入险境。
“奈何,对方隐藏得太好,身边高手云集根本伤不得他们分毫,我们三个在一次找到对方大本营的时候,竹红和竹衣为掩护我——。”
提到同门为她作出的牺牲,竹青实在哽咽难言。
锦绣心情愈发重沉,感受到当家男人极力压抑心底的痛苦,她心疼得覆上他的手背,无声安抚。
年庚眉眼紧凝,声音低哑的问,“对方是谁?”
“扬州窦家。”
随着竹青道出的话,礼大夫恍然一瞬,冷哼出声,“原来是他们。”
众人齐齐朝他看来,身旁的祝先生也不禁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