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哥儿眼底的期盼,年庚对锦绣道:“我同孟兄先到书房议事。”
锦绣心下了然,想来俩人是就今日殿试,互相讨论对方见解,“好。”
孟伯弦正有此意,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好想知道自己作的答能不能上台面。
年庚放下明疏,睨了眼丞舟和丞己:“你们也一并来。”
俩哥儿难掩兴奋得直点头,“是,爹爹[姨父]。”
丞卿眼睛瞪得溜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爹爹,停云饿~。”
所以,他能不去书房吗?
要知道,父亲的书房可比书塾更令人恐惧的地方。
锦绣:……
年庚:……
丞卿巴巴等着老子回复,便听见亲爹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不来,今晚不许吃。”
丞卿:……
其实,父亲的书房也没那么可怕!
孟伯弦朗声大笑,伸手揉了揉丞卿的脑袋瓜子,相较起好读书的丞己和丞舟,他觉得丞卿这孩子更对他心意,主要是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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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审卷厅内。
负责此次在殿中监考以及审卷的六部大臣,内阁学士,翰林院士,共八名官员仔细详阅贡士们的答卷。
这八名大臣是由萧帝临时钦点为殿试监考审卷官,春闱以前的某个早朝,旨意下达当场就将吏部左侍郎,户部主事,礼部右侍郎,兵部司务,刑部主事,工部员外郎都召进宫,加之在早朝上的内阁老学士,翰林院士两位老臣,一并请到了御书房隔壁的审卷厅闭关。
萧帝如此做法,是彻底断绝朝中其他大臣,私下与八名官员通气的机会,当然,他所挑选的官员是经过一番调查,皆落实手底下还没来得及培养门生,自然也不会有徇私的可能。
先帝在前朝留下太多旧臣,居心叵测结党营私笔笔皆是,再有宫妃外家皇嗣母族对立储之事虎视眈眈,多番朝党蠢蠢欲动,萧帝并非不愿大刀阔斧清剿异心,眼下朝廷得用之人少之又少,需知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稳固朝局避免动荡,萧帝暂时利用各方党羽势力互相制衡,先让他们狗咬狗,只要别闹到他跟前来,他倒乐得先看一场好戏,好的腾出更多时间,培养他精挑细选的磨刀石。
不过两个时辰,几名官员从两百多份卷子中,挑出了一份答卷堪称精彩绝伦的卷子呈到萧帝跟前。
当萧帝接过卷子,不出意外卷子上的瞩名,面上不显,实则眼底皆是满意之色。
贺年庚的卷子字迹工整,落笔苍劲有力,全文近乎八千字无一错处,卷中作答连萧帝看了之后,都不由得在心底里惊叹一绝。
贺年庚在卷子中大胆阐述观点,纵观历史,外重内轻可能引发割据分裂,或者朝廷权臣肆无忌惮的两种风险,随意一个都能促使王朝倾覆,这是前朝的教训。
内重外轻虽无割据之忧,却使地方失去绥靖御侮的能力,边防难稳在内忧外患下便也是个巨大的隐患,所以,朝廷必定追求轻重相维。
如此制度下,保证边境安稳相当困难,而要想在边境地区进一步扩张势力,开疆拓土,无非是难上加难,毕竟再强盛的王朝,超乎疆域阈值就是入不敷出的买卖。
继而,只有打破通信,交通,运输等条件的桎梏,帝王才能在集权的情况下,还能统筹调度边事防御。
至于如何打破,首先是漕运官道的通畅,帝王执权手中的军事能力,加大征兵制,一来巩固内患可能,二来戍边防御,才能使得王朝强盛。
当然,大庆开国不过短短十余载,国库难以支撑兵制,但如不尝试打破制度,国力堪难稳固。
历经百年战火,老百姓轻易不愿送子服兵,如此,朝廷可开出服役优待,一年一兵制,凡服役者当年家中可享朝廷免除部份徭役赋税,老百姓得了实际性的优待,服兵男子自会勇跃而来。
年满后,择优者留下,军营充足便是国力强盛之时,旋即开通各边关互市,只有打开国门才能把外来财物引入本朝。
大庆想富,赚的不是老百姓的钱,而是有利的将敌人的财物化为己有,国之强盛,民之康泰!
大白话就是,大庆有钱,百姓有闲,朝廷安稳,外邦来袭只会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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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皇榜的时日里,夫妻俩更多时候是安安静静呆在宅邸,门房每日都收到各路朝臣派人送来的请帖,皆被以贺年庚忽染风寒身子有恙为由婉拒。
即便他俩足不出户,也猜到这场殿试在各大臣府邸炸开锅。
不明其中就理的坊间百姓,依旧为这场皇榜殿试押下重筹,据孟伯弦自己所说,他把身上最后的十几两家当,都押在了贺年庚身上。
指着贺兄高中一甲,让他也尝试一场咸鱼翻身。
为此,年庚好几日没给他好脸,奈不住孟伯弦是个厚脸皮,成日嬉皮笑脸的往他跟前凑。
这不,难得今日孟伯弦应同住大院学子们的邀,前往郊外采风,年庚耳根子得以清静一日。
本打算留在京城,等待皇榜消息的顾老爷,接到家中老娘身子抱恙的家书,不得已匆匆赶回了兖州城。
锦绣不由担心侄女如今身怀六甲,大宅院里规矩多,长辈身子有恙需得近前侍疾,也不知田草怀着身子可能遭得住。
年庚得知媳妇忧虑,不禁宽慰道:“娘子大可放心,虽说大户门里规矩繁琐,身边自不会缺了那伺候的人手,草丫头只管尽到明面上的本份,相信顾老爷和顾家大娘子,不会苛待身怀六甲的儿媳妇。”
锦绣想了想,觉得贺年庚说得很有道理。
眼下贺年庚高中皇榜已是板上钉钉,顾家当年看在他们夫妻的关系,撮合两家联姻,当下节骨眼自然不会累着侄女,况且田草肚子里怀的乃是顾家骨肉。
贺年庚很快将话题岔开,不想媳妇为着这事忧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