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亦派来的细作韩总管已在王都停留了数日。
在这些日子,他与那同行的江湖郎中只做了一件事。
便是在鹤言于王都的临时府邸前来回转悠。
今日他终于得偿所望,在曾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侍卫的引领下,于同行郎中步入了这座神秘而又幽静的小院。
“鹤大人位极人臣,乃是无双国士,没想跃马疆场之青天也会如此风雅,居于此等清幽小境,真是闲情雅致。只是寒季将临,若是春日到访,此间必定是青蔓长藤,鸟啼溪鸣,高士吟风佳丽翩舞。佩服,佩服呐!”
韩总管违心的赞美,亦或说是拍马屁,在换取侍卫的冷漠后,也只得尴尬的清嗓罢辽,权当无事发生。
侍卫最终停在庭院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门前,接着转身面不改色对二人道。
“我去与大人汇报,请韩总管稍候片刻。”
说完侍卫掀起门帘,情绪复杂脚步虚浮的走了进去。
带着任务而来的韩总管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即刻趴在门边用手指拨开门帘,通过缝隙迎面而来却是股刺鼻的雾气。
“这...这什么味?”
带着疑问的韩总管挥手郎中上前,只是轻嗅几下便答道。
“这是一种药草,古方中曾记载过,命数不足者,可借其燃烧之迷气续命。传说上古时曾有位君主因沉于酒色身虚气弱,命将归于九泉之下。有人乡野人士献上此药草,熏问三日,那君主便面色红润,气血通畅,不过两年就奇迹的得嗣数十人。”
韩总管听闻眉头一紧,显然是被这熏气奇特又神秘的功效所惊。
他指向房内困惑的问道。
“竟…竟有此事,那他若真是有病,这会岂不是就快要被治好了?”
“不然不然,现代医学已经证实,此药的燃气只能提阳补气,所以那位因酒色而垂危的君主才能起死回生。不过鹤大人既不嗜酒,又非好色之徒,恐怕只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话音落罢,前去禀报的侍卫便一脸愁容的走了出来。
“大人…大人正在召见宾客,韩总管就请在此再等片刻。”
说完侍卫头也不回的离去,韩总管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随后却听到房间内有人在斥责着何人。
“我,我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这个王国,不是陛下,更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你们怎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咳咳…”
自鹤言接过岳父的总督之位起,大洺王朝就再无人不识他的相貌,无人不晓他的声音。
所以韩总管便立马听出了这个宛如气绝之人低沉衰哀的嗓音。
那正是叱咤风云的鹤言…
“国家大事尚未结毕,王朝命运前途未卜,而你...你们居然还搞起了内讧,说什么一个营的装备不曾退回…一个说是借的,一个说是先前交战俘获的,还想再起刀兵?你们非要,非要后方起火不成?你们可知,我老父老母被扣留在寒亦处生死不明,你们…”
“鹤大人,我二人实在是有罪啊!”
两位中年男子是异口同声的道,显然是被鹤言的肺腑之言所感动。
只是年近半百,却被鹤言个二十几岁的小孩说教着,这场面自然是令窃听的韩总管眉笑眼开。
“你们都是我大洺朝的支柱,我希望你们在起冲突前,能好好回想回想昔日寒亦贼子的铁骑践踏王都,火烧王宫的情景,能重新感受到王国受辱的屈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今后务必同心协力,切莫再有分歧。若有下次,休说我...咳咳咳...”
突然的剧烈咳嗽使得一人慌忙道。
“鹤大人,请勿多言,此番幸有大人保全,我等今后岂敢再生异心,请大人珍重...”
“去...都去吧...”
话音落罢,于门外窃听的韩总管即刻扯起同行郎中的袖子,并拉着他快步躲进拐角一视野盲区处。
掀开帘子与雾气一同走出二位中年身着华贵,气质轩昂。
尽管刚被鹤言批评,他们也仍透出着刻印在骨子里的傲气。
“哎…见鹤大人此状,恐怕是难过这个冬天了。”
一人连声叹气道,另一位则也无奈的摇头。
“真不知是天要亡我大洺,还是贼人寒狗天命所归…你我与他同为总督,可他从始至终都视你我为草芥。好不容易有鹤大人这般乱世豪杰,指挥得当调度有方,才顶顶住如今局面,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真,真叫人忧愤交加…”
“楚兄不必再说了,那一个营的装备,待返回辖区李某必定归还于兄。你我虽然远在交战区外,但也不该再生嫌隙,今后应多多来往,守护大洺的疆土。”
二人目光坚毅最后拍肩一笑,随后同行离开了此处。
待到身影完全消失,躲藏的韩总管才从拐角走了出来。
他冲着二人的方向毫无素质的大吐了口气,嘴里还在唾骂着。
“呸!什么东西…”
很明显,他是因为一人称自己所侍的寒亦为寒狗,这才破口大骂的。
“请问您就是前来拜访的韩总管吗?”
一亭亭玉立的女侍从房间走出询问道。
韩总管的脸上前一秒还挂出凶相,扭过头后却变为了人畜无害的软弱微笑。
“是,正是在下。”
“鹤大人请您一人进去。”
虽说已期盼此刻多时,但步入充满草药熏气的房间时,韩总管的心却开始砰砰直跳着。
首先是因为熏气能见度很低,其次是房间内部光线很暗。
如此幽闭的环境对他一个心底有鬼的奸细而言,简直处处都充满着诡异。
谨慎小心的走了几步,韩总管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木床。
再近点,看到一颓废衰弱的青年,正用他那黝黑的瞳孔凶狠的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生吞咬死一般。
受了惊的韩总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想逃,却发现双腿正在猛的打颤,根本就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
“你…你可是那寒亦手底下的总管?!”
虽然声音虚弱无比,甚至可以说是时日无多的鹤言,仍吓得韩总管是屁滚尿流。
幸亏他聪颖无比,立马跪下磕头并如哭丧般嚎啕了起来。
“请,请鹤大人为在下做主,在下与那寒狗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