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枫旋即站起身来,几步便走到了戚辰光的身后,犹豫片刻,便伸手去揭开他头上始终戴着的那张面具。
一时之间,牢房中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二人都紧张起来,戚辰光本想去阻止,但他知道,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吧!
兴许公主亲眼看到自己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便会对自己彻底死心了。
他宽袖中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因太过用力而发白,呼吸也变得缓慢下来。
面具一点一点的被揭开,戚辰光那张俊美的脸上,几道如同大小不一的蜈蚣一样的疤痕,紧紧的趴在上面,令人触目惊心!
盛枫下意识的捂了捂嘴,她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亲眼看到戚辰光脸上的疤痕如此严重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顿感心如刀绞,眼泪霎时滚下......
戚辰光下意识便用袖子遮住了脸,后悔方才的决定,咬了咬下颌道:“吓着公主了,是微臣的不是。”
盛枫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眶中的泪珠悉数滑落,她拉开戚辰光遮挡的袖子,伸手便去抚摸那一道道醒目的疤痕,神情十分凝肃且心疼。
“戚哥,这些年,你受苦了,当时,这些伤痕扎在脸上,该有多疼啊!”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戚辰光心头微动,鼻尖发酸,眼中浮起一层水雾,任由长公主一遍又一遍地,触摸他的脸,和那几道蜈蚣似的丑陋疤痕。
......
不多时,总管太监吴忠敏果然奉命,前来请他们入宫去了。
乾清宫。
盛德帝一脸疲惫的端坐在宝座之上,殿中站着的众人,皆是此次参与平叛之人。
“诸位爱卿,”盛德帝强忍着身体的疲态与不适,故作镇定道,“此次太子谋反,是朕之疏忽,幸好有你们在,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朕乏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议!”
“是,陛下!”
众人跪安后,便起身准备离去,却又听到了盛德帝的一声“夏渊留下!”自身后响起,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便悉数退了出去......
见英王一行人走远,吴忠敏随手将殿门关了起来,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小全子?”
吴忠敏眉头紧锁,三两步便来到这名小太监的面前,如同拎着一只鸭子一般,将其迅速带离了这里。
来到四周无人之地,吴忠敏狠狠的将小全子摔在地上,气得咬牙切齿,“真没想到,你的主子跑的跑,关的关,你竟然还敢出现在皇宫?”
“义父息怒!”小全子瑟瑟发抖,但眼中却毫无羞愧与自责。
“别叫我义父!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把你从那些心术不正的太监手里救了下来,没想到,你就是这样回报咱家,回报陛下的吗?”吴忠敏额角青筋暴起,恨得是咬牙切齿。
“试问咱家对你不薄,对你是掏心掏肺,传你武艺,就连陛下日常饮食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放心的交给你去办,你竟敢与太子他们勾结,给陛下下毒,你是怎么敢的?”
吴忠敏作势便准备动手教训,“今日,就由咱家亲自来送你上路!”
那小全子也不躲闪,任由吴忠敏蓄满内力的手掌,朝着自己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手掌快要逼近小全子的时候,却被人从旁化解了。
“吴总管,手下留情啊!”
来人正是刚从大理寺监牢出来的戚辰光,他刚把长公主盛枫送回紫英殿,折返的路上,便看到了这一幕。
“戚营主莫要拦着咱家,今日,咱家定要亲自送这东西上路,清理门户!”
戚辰光轻笑着摇头,紧接着,便将那地上沉默半天的小全子扶了起来,“全公公,你说你也是,白白长了一张嘴,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几句呢?”
小全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朝着戚辰光作了个揖,“义父没让奴才开口,奴才岂敢强行辩解,冲撞了他?”
“什么意思啊?”吴忠敏一头雾水的望着二人,“你们有事瞒着咱家?”
戚辰光又是一笑,叹道:“吴总管,你这位义子不简单啊!他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吴忠敏再次将眸光落在小全子的身上,拧起了眉头,面色凝重,“听戚营主的意思,小全子并非恶人,他下毒之事,另有蹊跷?”
“吴总管果然聪慧,稍加指点,便明白其中关节。”
戚辰光双手抱胸,神态自若道,“当年,南宫远道找到全公公,让他为自己做事,许以新帝总管太监一职的时候,你这位义子便将此事如实告知了陛下,而陛下便将计就计,让小全子表面上听命于他们,实则,他所做的事情,皆听命于陛下。”
吴总管恍然大悟,“所以当时,你拿着刀抵着陛下的脖子,也是听命行事?”
小全子轻轻点头,“陛下担心义父一心护主,被太子他们所杀,白白丢了性命,因而,便叫孩儿演了那么一出戏。”
“原来如此,”吴忠敏后知后觉,垂眸沉思片刻,缓缓抬起了眼帘,“那下毒之事,也是陛下让你做的?”
小全子点头答是,面露悲戚之色,“虽说有陈院使暗中配合解毒,可如今......”
看着小全子的神态,戚辰光不禁大惊失色,“怎么?陛下身上的毒没有解完?”
小全子顿时悲从中来,声音哽咽,“一开始,陛下服用的都是陈院使给的毒药,那些都可解,可后来,陛下担心被太子他们识破,便令奴才为他换上了南宫远道给奴才的毒,而如今,恐怕,恐怕......”
对面二人没再耐着性子听下去,十分默契的朝着太医院的方向飞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稳稳落在了太医院陈鹤年陈院使的办公之所。
陈鹤年见来人是吴忠敏和戚辰光,便已知晓他们的意图,他站起身来,朝着二人拱了拱手,便开口问道:“你们可是为了陛下之事而来?”
“正是,”戚辰光眉眼冰冷,急言道,“陛下所中之毒,当真无解了吗?”
陈鹤年无奈点头,“陛下身体里的毒,早已侵润五脏六腑,再加上长年累月的劳心劳力,以及昨夜临时吃下的那颗九转丹,虽说表面上已恢复如初,可微臣知道,陛下的身子,实在是......唉!”
“陈院使,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吴忠敏使劲摇晃着陈鹤年的胳膊,那副神色,就差给陈鹤年跪下了。
陈鹤年面色凝重,紧闭薄唇。
看他那副样子,恐怕陛下的身体确实已经回天乏术了,戚辰光踌躇片刻,缓声开口,“还剩多少时日?”
“长则三月,短则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