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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短篇中草药故事集 > 第237章 百草堂之荜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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荜茇暖寒心

深秋的百草镇裹着层灰雾,青石板路上落满霜打的梧桐叶。王宁立在百草堂雕花门前,望着斜对面孙记药铺檐下晃动的金字招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本草汇言》泛黄的封皮。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气息,此刻却混着街角传来的干呕声,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王大夫!救命啊!\"

喊声撕破薄雾,王宁转身时,看见街角跌跌撞撞跑来个妇人。她鬓发散乱,怀里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孩童,衣襟上还沾着呕吐物。王宁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触到孩子滚烫的额头时,瞳孔猛地收缩——孩子腕间浮着层诡异的青黑,正是寒邪入体的征兆。

\"从昨夜开始的,先是吐,后来发起高烧......\"妇人话未说完,又有几个村民扶着腰踉跄跑来。他们个个捂着肚子,冷汗浸透粗布衣裳,呕吐物在石板路上结成霜花。王宁蹲下身,指尖按在其中一位老者的寸关尺上,脉象沉迟如坠寒潭,舌苔白腻得像覆了层霜。

药铺里顿时乱作一团。学徒们抱着陶罐来回奔忙,铜药碾子碾动药材的声响此起彼伏。王宁抓着药方的手微微发颤,方子里干姜、附子的用量已经加到极致,可病人服下汤药后,症状却丝毫不见缓解。他猛地掀开布帘冲进后堂,檀木书架上摆满的医典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目光扫过《雷公炮炙论》时,突然停住了。

\"荜茇,味辛,性热,主温中下气,破痰积,除脏腑中冷气......\"王宁喃喃念出声,泛黄纸页上的字迹突然鲜活起来。他记得钱多多上个月曾说,从岭南运来的荜茇都存放在孙记药铺的地窖里。

暮色四合时,王宁站在孙记药铺鎏金匾额下。孙玉国正斜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把玩着翡翠扳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王大夫这是?\"他拖长语调,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巧得很,这批荜茇刚被人包圆了。\"

\"孙老板开个价。\"王宁攥紧腰间的药囊,指节泛白。

\"不是钱的事。\"孙玉国慢条斯理地起身,玄色长衫下摆扫过堆成小山的钱箱,\"实不相瞒,这批荜茇要送去省城济世堂。王大夫若是缺药材......\"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不如把百草堂的地契转给我?\"

夜风卷着枯叶扑进药铺,王宁盯着孙玉国胸前晃动的和田玉貔貅,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话。那时父亲咳着血,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药铺钥匙:\"医者仁心,莫让铜臭污了药香。\"此刻,孙玉国身后的账本上,荜茇的价格比往日翻了十倍。

回到百草堂时,王雪正在药灶前守着药罐。她扎着两条乌木般的长辫,月白襦裙下摆沾着药渍,见兄长进来,立刻跳起来:\"哥,我打听到镇外鹰嘴崖有野生荜茇!张药师说他年轻时见过!\"

王宁望着药堂里蜷在草席上呻吟的病人,目光渐渐坚定。鹰嘴崖终年云雾缭绕,崖壁生满青苔,是出了名的险地。但此刻,药香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翻涌,他听见自己说:\"明日寅时,备齐绳索药篓。\"

寅时三刻,启明星还挂在天际。王宁背着装满雄黄的皮囊,腰间别着精巧的采药刀;王雪扎紧裤脚,将药锄牢牢绑在背上;林婉儿一袭素白衣裙,却在腰间缠着三丈长的软鞭;张阳药师拄着枣木拐杖,拐杖顶端镶着的铜药铃叮当作响。四人在镇口老槐树下会合,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四柄出鞘的剑。

山路越走越陡,露水打湿的茅草在脚下打滑。林婉儿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软鞭如灵蛇般卷住块松动的山石。\"小心落石。\"她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王宁本能地将王雪拽到身后,采药刀寒光一闪,劈断了斜刺里飞来的枯木。

\"这山势不对。\"张阳药师摩挲着拐杖上的刻痕,\"往日采药都走西侧缓坡,今日这路......\"话没说完,王雪突然指着前方惊呼:\"看!藤蔓!\"

崖壁凹陷处,几簇深褐色的藤蔓蜿蜒攀附在古柏上,椭圆形的叶片在晨雾中泛着油光,顶端垂落的穗状花序结满墨玉般的果实——正是荜茇。王宁的呼吸陡然急促,正要上前,林婉儿突然拦住他:\"等等!藤蔓周围的泥土有翻动痕迹。\"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王宁只觉脚踝一紧,整个人坠入深坑。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突然传来拉力——是王雪甩出的药锄勾住了他的腰带。林婉儿的软鞭如闪电般缠住旁边的古树,三人合力将王宁拽出陷阱。坑底插满削尖的竹刺,在晨光中泛着森冷的光。

\"是刘二狗的手段。\"王宁抹去额头的血痕,目光如炬,\"孙玉国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弯腰捡起半截麻绳,绳结处还沾着新鲜的草屑。张阳药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方才坠落时,他为护着王宁,腿部重重撞在石块上。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王雪望着崖壁上的荜茇,咬着嘴唇说:\"哥,我爬上去采。\"

\"胡闹!\"王宁瞪她一眼,却在触及她倔强的眼神时软了语气。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驱走了几分寒意。\"你们守住退路,我上去。\"说着,将雄黄粉撒在四周,握紧采药刀,一步步向崖壁攀去。

藤蔓在指尖微微发烫,王宁嗅到浓郁的辛香。他小心翼翼地剪下成熟的果穗,突然瞥见古柏树干上刻着的奇怪符号——那是采药人留下的警示标记,意味着此处曾有毒蛇盘踞。

\"小心!\"林婉儿的惊呼传来时,王宁已经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地转身,采药刀寒光乍现,正劈在竹叶青毒蛇七寸处。毒蛇被斩断的身躯还在扭动,蛇信吐出的瞬间,王宁闻到一丝异样的腐臭味——蛇牙上竟涂着毒!

当王宁带着沉甸甸的荜茇回到地面时,张阳药师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王雪含着泪为他包扎伤口,林婉儿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走,回镇!\"王宁将荜茇紧紧护在怀里,药香混着血腥味,在晨风中凝成一团希望。

而此时的百草镇,孙玉国正坐在药铺二楼,望着鹰嘴崖方向升起的白雾,嘴角勾起冷笑。他转动着翡翠扳指,对身旁的刘二狗说:\"告诉省城来的人,就说百草堂私采禁药,坏了规矩......\"

暮色将百草堂的飞檐染成琥珀色时,药碾声戛然而止。王宁捧着刚碾好的荜茇粉,指腹被辛香刺得发麻。药灶上的砂锅咕嘟作响,干姜、附子与荜茇在沸水中翻滚,蒸腾的热气里浮动着救命的希望。

\"王大夫!快救救我儿!\"

撕心裂肺的哭喊撞开雕花木门,一位老汉背着昏迷的少年踉跄而入。少年唇色青紫,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手腕上的青黑纹路已蔓延至肘间。王宁瞳孔骤缩——寒症竟在一日内恶化至此。他抓起药碗,将熬好的汤药灌进少年口中,目光死死盯着对方起伏的胸口。

\"哥,这药......\"王雪攥着药杵的手微微发抖。药香中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她瞥见张阳药师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白天那涂了毒的竹叶青。

深夜的药铺寂静如坟。王宁守在病患榻前,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忽明忽暗。怀中的《本草汇言》被翻得哗哗作响,泛黄纸页间,关于荜茇的记载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朱砂批注:\"若遇阴毒,需佐以......\"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咚!咚!咚!\"

三更鼓声惊破夜色。王宁掀开布帘的瞬间,冷风卷着雪粒扑进药铺。街角火把通明,十几个官差举着水火棍将百草堂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捕头晃了晃手中的公文,铜面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人举报百草堂私采禁药,戕害百姓!王宁,跟我们走一趟!\"

药铺里顿时炸开锅。病人们挣扎着起身阻拦,王雪抄起药锄挡在兄长身前,林婉儿的软鞭\"唰\"地甩出破空声。王宁按住妹妹颤抖的肩膀,目光扫过捕头腰间的令牌——那上面刻着省城济世堂的徽记。

\"且慢。\"他从药柜深处取出个青瓷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这是用今日采的荜茇制成的温脾丹,诸位若不信,我愿当场试药。\"话音未落,怀中的《本草汇言》突然掉落在地,一张泛黄的信笺飘了出来。

捕头狐疑地捡起信笺,借着灯笼端详片刻,脸色骤变。王宁瞥见信笺上父亲的笔迹,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三年前父亲写给省城名医的推荐信,落款处还盖着济世堂的旧印。

\"误会,都是误会!\"捕头慌忙收起信笺,额头沁出细汗,\"方才有人假传命令......\"他话未说完,街角突然传来马嘶声。三匹快马踏碎积雪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掀开狐裘斗篷,露出孙玉国得意的笑脸。

\"王大夫好手段啊!\"孙玉国踩着官差的肩膀下马,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毒蛇吐信,\"私采禁药的罪名按不下去,就拿陈年旧信糊弄人?\"他抬手示意随从,木箱落地声震得青砖发颤,\"不过没关系,我这儿有更有意思的东西。\"

木箱打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十几株发黑的荜茇横陈其中,果实干瘪,叶片上布满黑斑。孙玉国用象牙镊子夹起一株,对着灯笼晃了晃:\"看看,这就是王大夫从鹰嘴崖采的'救命药'。据我所知,正常荜茇遇火即燃,而这些......\"他将药材扔进火盆,火苗只是轻轻颤了颤,便重新归于平静。

药铺里响起倒抽冷气声。病人们惊恐地后退,王雪攥着药锄的手开始发抖。王宁却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他弯腰从药柜底层取出个锡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白天采的荜茇:\"孙老板怕是忘了,真正的荜茇不仅易燃,更有个特性——\"他抓起一把药材撒向烛火,刹那间,火焰腾起丈高,辛香直冲屋顶。

孙玉国的脸色比雪还白。他盯着跳动的火焰,突然尖声叫道:\"这不可能!刘二狗明明......\"话到嘴边猛地刹住,可太迟了。王宁的眼神瞬间冰冷:\"原来陷阱和毒蛇,都是孙老板的'杰作'。\"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王宁心头一紧,冲进后堂的瞬间,看见张阳药师倒在药柜旁,嘴角溢出黑血。药罐翻倒在地,汤药里沉着半片竹叶青的毒牙。

\"张叔!\"王雪扑过去时,张阳药师已经说不出话。他颤抖着指向药柜顶层,那里放着个刻着\"雷公炮制\"的檀木盒。王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本残破的《雷公炮炙论》抄本,泛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艾叶——正是白天在鹰嘴崖古柏上见过的警示标记。

\"他...他们调换了药材......\"张阳药师气若游丝,\"孙玉国...勾结山匪......\"话音未落,便永远闭上了眼睛。王雪的哭喊撕裂夜空,王宁攥着抄本的手青筋暴起。烛火摇曳中,他突然注意到抄本扉页上的暗纹——那分明是济世堂失传多年的防伪标记。

此刻的孙玉国却在冷笑。他整了整貂皮大氅,从袖中掏出份契约:\"王宁,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把百草堂卖给我,张老头的死,我可以既往不咎。\"

回答他的,是王宁突然掷来的药碾。青铜药碾擦着孙玉国耳畔飞过,砸在青砖上迸出火星。王宁从怀中掏出白天采的荜茇,在众人注视下放入口中嚼碎。辛辣的汁液灼烧着喉咙,他却笑得畅快:\"孙玉国,你以为用假药就能栽赃?知道荜茇为什么能治寒症吗?\"他抓起把药材撒向空中,\"因为它性热如火,能驱散脏腑里的千年寒冰!\"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闯入视线,为首老者鹤发童颜,怀中抱着个描金药箱。孙玉国脸色骤变,他认出那是济世堂现任堂主——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云游医仙。

\"孙老板,别来无恙啊。\"老者跳下马来,目光扫过地上的假药,\"三年前你勾结山匪劫走济世堂的荜茇,如今又想故技重施?\"他展开手中的卷宗,\"这是刘二狗的口供,还有你派人给省城送的密信。\"

孙玉国踉跄后退,撞翻了装满假药的木箱。王宁望着老者腰间的玉佩,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珏——此刻,两块玉佩在月光下严丝合缝。

\"王大夫,令尊当年救过我的命。\"老者将玉佩郑重交还给王宁,\"这百草堂,本该就是你们王家的产业。\"他转向孙玉国,眼神如刀,\"至于你,勾结山匪、戕害医者、售卖假药,三条大罪,够你在大牢里好好反省了。\"

官差上前押走孙玉国时,王宁跪在张阳药师遗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药铺外,雪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他起身走向药灶,将真正的荜茇倒入锅中,辛辣的药香混着朝霞,渐渐弥漫整个百草镇。

而此时的孙记药铺,匾额被风雪吹落在地。\"济世\"二字在泥泞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医者该有的本心。王宁望着重新热闹起来的药铺,终于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深意——医者仁心,从来不是空话,而是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承诺。

晨雾未散,百草堂的铜铃已叮咚作响。王宁将最后一帖温脾丹递给老者,瞥见药柜上张阳药师的遗像,香炉里三炷香正腾起袅袅青烟。昨夜济世堂老者临走时留下的半卷《雷公炮制秘录》在案头摊开,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在晨光中泛着神秘的光泽。

\"哥,钱老板来了!\"王雪的喊声惊破沉静。药材商人钱多多撩开棉帘,狐皮大氅上还沾着晨霜,身后伙计抬着的樟木箱压得扁担吱呀作响。\"王家小哥好手段!\"钱多多摘下貂绒手套,露出被算盘磨出老茧的手,\"省城都传遍了,说百草堂用野生长在毒瘴里的荜茇救人!\"

王宁打开木箱,深褐色的荜茇果穗饱满紧实,却在嗅到药香时微微皱眉。他拈起一穗对着阳光细看,果柄处隐约泛着不正常的青斑:\"钱老板,这批货......\"

\"哎呀!\"钱多多抢过话头,肥厚的手掌在胸前连拍,\"您还信不过我?这可是从南洋商船直接运过来的头茬货!\"他突然压低声音,\"不瞒您说,孙玉国那老东西倒台后,省城药行都盯着百草堂呢,这批货我可是......\"

话音未落,药铺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王宁冲出门,看见街角躺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身旁滚落的陶碗里,黑褐色药汤正冒着诡异的绿泡。\"救...救命......\"汉子抓住王宁的衣摆,瞳孔里浮着层灰翳,\"喝了孙记药铺剩下的药......\"

钱多多的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要溜走。林婉儿的软鞭如灵蛇般缠住他的脚踝:\"钱老板这么着急,莫不是心里有鬼?\"王宁蹲下身,指尖按在汉子腕间,脉象虚浮如游丝,舌苔上布满黑苔——分明是中了慢性砒霜之毒。

\"搜他的货!\"

樟木箱被掀开的刹那,腐臭味混着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所谓的\"南洋荜茇\"下,竟藏着十几包用桐油纸包裹的砒霜。钱多多瘫坐在地,冷汗浸透狐裘:\"我...我也是被逼的!省城有人放话,说要是不往药材里掺毒,就断了我的生路......\"

王宁捏起一小撮砒霜,突然想起《雷公炮制秘录》里的一段话:\"以毒攻毒,需火炼七七四十九日......\"他望向药铺后院堆积的青砖,目光渐渐灼热:\"把这些砒霜搬进窑炉,按古法炼制。\"

\"哥!你疯了?\"王雪拽住他的衣袖,\"砒霜见火成砒霜毒气,碰都不能碰,还炼制?\"

王宁从怀中掏出半卷秘录,手指点在泛黄纸页上:\"雷公云,砒霜经九蒸九晒,去其毒而留其性,可作引药入肾经。张药师留下的抄本里,也有类似记载。\"他望向天边翻滚的乌云,\"这场寒症来得蹊跷,普通荜茇只能治标,要治本,或许得......\"

夜幕降临时,百草堂后院的窑炉已烧得通红。王宁戴着浸过水的厚棉巾,将砒霜分次倒入坩埚。蓝紫色的火焰窜起时,刺鼻的毒气直冲天际,林婉儿挥动软鞭,将毒气引向风口。王雪守在一旁,泪水被毒烟熏得直流,却死死攥着水瓢不肯离开。

\"加炭!\"

随着王宁一声令下,窑炉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坩埚中的砒霜渐渐融化,化作透明的液体。突然,窑炉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滚烫的碎石飞溅而出。王宁本能地扑向坩埚,手臂被碎石划出深长的血痕,却死死护住里面的药液。

\"哥!\"王雪哭喊着冲上前。王宁抹去额头的血,盯着坩埚里渐渐凝结的白色晶体,突然笑了:\"成了!这就是雷公所说的'九转砒霜'!\"他小心翼翼地将晶体研成粉末,混着研磨好的荜茇,制成一颗颗暗红色的药丸。

就在此时,药铺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哭喊声。十几个村民抬着担架涌来,担架上的人浑身青紫,瞳孔涣散——寒症竟再次爆发,且比上次更加凶猛。王宁抓起药丸,掰开伤者的嘴强行灌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伤者起伏的胸口。

\"咳咳......\"

片刻后,伤者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大滩黑紫色的痰涎。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手腕上的青黑纹路渐渐消退。人群中爆发出欢呼,王宁却盯着吐出的痰涎,脸色凝重——痰中竟夹杂着细小的白色虫卵。

\"是蛊毒!\"林婉儿突然开口,她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虫卵遇寒则 dormant,遇热则苏醒。有人故意在药材里下蛊,引发寒症!\"

王宁的目光转向昏迷的钱多多,突然想起他方才说的\"省城有人\"。他抓起药锄,在药铺后院的药畦里刨开冻土。当挖到第三垄时,药锄碰到硬物——竟是个沾满朱砂的陶罐,里面密密麻麻爬满白色的蛊虫。

\"这是湘西的'寒瘴蛊'。\"王宁捏碎陶罐,看着蛊虫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孙玉国背后的人,怕是想彻底毁掉百草堂。\"他望向药柜上张阳药师的遗像,\"张叔拼死留下的秘录,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子夜时分,窑炉再次点燃。王宁将最后的荜茇与炼制好的砒霜粉末混合,加入从鹰嘴崖采回的野生艾草。火焰舔舐着坩埚,药香与毒烟在空中纠缠,渐渐凝成一缕金色的烟雾。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取出炼制好的丹药——每颗丹药表面都流转着细密的纹路,宛如初生的叶脉。

而此时的省城济世堂,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望着南方,手中的玉珏突然出现裂痕。他冷哼一声,将半块玉珏扔进火盆:\"王家小儿,倒真是块难啃的骨头。不过......\"他望向墙上悬挂的《百蛊图》,嘴角勾起阴森的笑,\"这才刚开始。\"

百草堂内,王宁将丹药分发给村民。药香混着朝阳,飘向镇外的青山。他知道,这场与毒药和蛊虫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药香还在,医者的信念就不会熄灭。窑炉中未燃尽的灰烬在风中轻扬,仿佛在诉说着:真正的药魂,从来都是在烈火与危机中淬炼而生。

梅雨时节的百草镇笼罩在湿漉漉的雾气里,青石板路沁出细密的水珠。王宁握着铜戥子称量荜茇,指尖触到药材时微微发颤——这批新到的货虽表面无异,但辛香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腐叶气息。药铺门口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他抬头望去,只见三个面色灰败的孩子被家长抱在怀中,脖颈处蜿蜒的青筋像极了寒瘴蛊发作的前兆。

\"王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娃!\"妇人跪坐在门槛上,发髻凌乱,\"今早吃了药铺的驱寒汤,孩子就开始抽搐......\"

王宁扯开孩子衣领,看到心口处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纹,瞳孔猛地收缩。他冲进后堂翻出《百蛊图鉴》,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字条,是张阳药师的笔迹:\"寒瘴蛊遇水则活,解铃还须......\"字迹戛然而止,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药罐里熬煮的荜茇汤药咕嘟作响,升腾的热气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雨势突然转急,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乱响。林婉儿浑身湿透地撞开木门,软鞭上还滴着泥水:\"镇外破庙有古怪!十几个流民突然暴毙,尸体上布满蛊虫啃噬的痕迹。\"她摊开掌心,一只通体莹白的蛊虫正在挣扎,正是寒瘴蛊的成虫形态。

王宁抓起油纸伞冲进雨幕,泥浆溅满月白长衫。破庙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流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神龛前,每个人嘴里都钻出细小的蛊虫。他蹲下身掰开死者的嘴,发现舌根处烙着奇怪的符号——是省城某个地下商会的印记。

\"这些人是被故意引到此处。\"王宁用银针探入尸体的伤口,针尖瞬间发黑,\"蛊虫先掏空内脏,再钻入活人身体。有人想把瘟疫扩散到百草镇。\"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十几匹快马踏碎积水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披着黑色油布斗篷,怀中抱着个檀木匣子。

\"王大夫好雅兴,下雨天还来赏尸?\"斗篷下传来阴恻恻的笑声,那人掀开兜帽,露出半边覆着蛇鳞纹路的脸,\"自我介绍一下,省城'万蛊堂'堂主,你那位济世堂的朋友,可没少在背后说你坏话。\"

林婉儿的软鞭闪电般袭向对方咽喉,却在触及那人衣袖时突然僵住——鞭梢缠上的竟是条活生生的赤尾蜈蚣。万蛊堂堂主大笑着打开檀木匣,数百只蛊虫如黑云般涌出,其中赫然有一只通体血红的蛊王,额间镶嵌着半块玉珏。

\"认得这玉珏吧?\"万蛊堂堂主捏住蛊王,指甲深深掐进它的背壳,\"当年孙玉国不过是枚棋子,真正要灭你百草堂的,是......\"话未说完,王宁突然甩出手中的药锄,锄刃上裹着浸透雄黄的布条。蛊虫群发出刺耳的尖叫,血红蛊王却逆流而上,张开獠牙咬向王宁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王雪从庙外掷来陶罐,里面装的正是上次炼制的九转砒霜。蛊王触到白色粉末,瞬间化作一摊血水。万蛊堂堂主脸色骤变,从怀中掏出个铜铃用力摇晃。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无数食尸蛊破土而出,将众人围在中央。

\"跑!往药田方向!\"王宁抓起妹妹的手冲进雨幕。身后传来蛊虫啃噬砖石的声响,越来越近。转过山道时,他突然顿住脚步——整片药田的荜茇藤蔓都在疯狂扭曲,叶片上爬满蛊虫,根茎处渗出黑色汁液。

\"这些蛊虫在吞噬药材的药性!\"王宁扯下衣襟裹住口鼻,\"钱多多上次运来的毒砒霜,恐怕就是为了给蛊虫铺路!\"他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百草堂,突然想起张阳药师遗留下的《雷公炮制秘录》中关于\"以毒制毒\"的记载。

\"婉儿,你带王雪回镇里,通知所有人紧闭门窗!\"王宁握紧采药刀,\"我去窑炉炼制解药。\"林婉儿还欲争辩,却被他坚定的眼神止住。暴雨冲刷着他的后背,他逆着蛊虫潮奔向药铺,衣摆上的药香与蛊虫的腥臭味激烈碰撞。

窑炉再次点燃,火苗舔舐着坩埚。王宁将剩余的荜茇、九转砒霜,以及从药田抢救出的几株艾草投入其中。蛊虫的嘶鸣声越来越近,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他咬开手指,将鲜血滴入药液——古籍记载,医者心血可引百毒归位。

\"噗!\"

坩埚突然炸开,滚烫的药液溅在手臂上,灼出狰狞的伤痕。王宁却大笑起来,因为他看到沸腾的药液中,缓缓浮现出一朵金色的药花。当第一只蛊虫撞破窗户时,他将炼制好的药粉撒向空中,金色药雾所到之处,蛊虫纷纷化作齑粉。

万蛊堂堂主站在雨幕中,看着精心培育的蛊虫全军覆没,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意。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蛊虫纹身:\"王家小儿,你以为破了蛊虫就能高枕无忧?\"他突然将蛊王残体塞进嘴里,浑身青筋暴起,\"真正的杀招,是......\"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穿透他的咽喉。王宁转头望去,济世堂老者骑着快马踏水而来,手中长弓还在震颤:\"三年前,他勾结山匪劫走我的荜茇,就是为了培育寒瘴蛊。今日,也算给张药师和令尊一个交代。\"

雨渐渐停了,天边出现彩虹。王宁望着满地狼藉的药田,弯腰拾起一株幸存的荜茇。藤蔓上的水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他知道,这不过是中医药道上的一场试炼,前方或许还有更凶险的阴谋,但只要药香不灭,医者的信念就会如同这顽强生长的荜茇,永远向着光明攀爬。

而在省城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双布满蛇鳞的手捏碎了半块玉珏:\"万蛊堂不过是弃子,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窗外的雷声轰鸣,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

深秋的霜雾裹着药香漫过百草镇,王宁立在新修缮的药铺前,望着屋檐下新悬的“济世仁心”匾额。匾上金漆未干,却已被来往百姓的目光焐得发烫。自万蛊堂之乱后,镇民自发捐钱修缮药铺,破损的药田也重新种上了从岭南运来的荜茇幼苗。

“王大夫!城西李阿婆又犯心口疼了!”

喊声惊飞了药圃里啄食草籽的麻雀。王宁抓起药箱正要出门,却见街角转出个熟悉的身影——钱多多佝偻着背,怀里抱着个油纸包,狐皮大氅早已换成粗布短打,脚上的皂靴也磨出了破洞。

“王大夫,我……”钱多多喉结滚动,将油纸包递上前,“这是我从南洋商船扣下的真荜茇,还有份名册……”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上面记着和万蛊堂勾结的药商,省城地下商会的那个印记,我见过……”

王宁打开油纸包,辛香扑鼻而来的瞬间,指尖触到包底硬物。拨开层层荜茇果穗,露出半块刻着螭纹的玉珏——与万蛊堂堂主那只蛊王额间的碎片纹路契合。钱多多慌忙后退半步:“这是在南洋商人的暗格里找到的,我发誓没动过别的心思!”

暮色四合时,王宁将两块玉珏拼在一起,书房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玉珏中央浮现出极小的篆字“幽冥司”,正是传说中操控地下黑市的神秘组织印记。他翻开张阳药师的《雷公炮制秘录》残卷,在某页夹着的干枯艾草里,发现了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字迹:“幽冥司欲夺千年荜茇王,其根……”

“哥!不好了!”王雪撞开房门,鬓角沾着草屑,“鹰嘴崖的荜茇全枯死了!藤蔓上爬满黑虫,和之前的蛊虫长得好像!”

王宁抓起药锄冲出门,夜色中的鹰嘴崖像头蛰伏的巨兽。崖壁上,曾经繁茂的荜茇藤蔓枯萎如墨,叶片上密密麻麻的黑虫正啃食根茎。他蹲下身,发现泥土里埋着半截腐朽的檀木牌,上面刻着“幽冥司·癸”字样。

“这些不是蛊虫,是噬药玄蚁。”林婉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软鞭卷来只黑虫,“专门啃食百年以上的药材灵根。有人想毁了所有荜茇,断了我们的生路。”她突然扯开王宁衣袖,看着他手臂上被蛊虫灼伤留下的疤痕,“你还记得万蛊堂堂主说的‘真正的杀招’吗?”

话音未落,崖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数十个蒙着黑巾的人从峭壁垂降,手中的青铜铲闪着幽光。为首之人掀开斗篷,露出半边覆着蛇鳞的脸——本该死去的万蛊堂堂主,胸口缠着密密麻麻的蛊虫纹身,正咧着渗血的嘴角狞笑:“王大夫,找得好辛苦啊!”

“你明明已经……”王宁的采药刀出鞘。

“幽冥司的‘借尸还魂蛊’,了解一下?”万蛊堂堂主拍了拍胸口,一只血红蛊虫从他嘴里钻出,额间玉珏碎片闪烁,“三年前,我们劫走济世堂的荜茇,就是为了培育能控制人心的蛊王。孙玉国、钱多多,不过是被蛊虫操控的傀儡罢了。”

林婉儿的软鞭突然缠住王宁手腕向后拽,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淬毒弩箭擦着王宁耳垂飞过,钉入身后古柏。万蛊堂堂主大手一挥,黑巾人如潮水般涌来,手中青铜铲上刻满古怪符文,所到之处,残存的荜茇藤蔓瞬间化为灰烬。

“护住药根!”王宁冲向崖壁凹陷处——那里埋着株千年荜茇王,正是张阳药师生前反复提及的“药魂之钥”。黑虫群顺着青铜铲的符文汇聚成蛊虫阵,将他与同伴分隔开来。王宁摸到怀中的两块玉珏,突然想起《雷公炮制秘录》里的话:“以阳火,融阴毒。”

“婉儿!引雷!”他将玉珏嵌入千年荜茇王的根茎,掏出怀中的九转砒霜撒向空中。林婉儿会意,软鞭猛地抽向云层。刹那间,一道惊雷劈在玉珏上,金色的药光与紫色的蛊毒在空中激烈碰撞。万蛊堂堂主发出非人的嘶吼,胸口的蛊虫阵开始崩解。

“不可能!千年荜茇王的灵根明明……”黑巾人的惊呼声被药光吞没。王宁看着手中的玉珏渐渐发烫,突然明白张阳药师留下的线索——所谓“灵根”,并非药材的根茎,而是医者守护生命的信念。

当最后一只噬药玄蚁化为齑粉,万蛊堂堂主踉跄倒地,胸口的蛊虫纹身尽数剥落。他至死都瞪大眼睛,望着王宁手中重新焕发生机的千年荜茇王——藤蔓上结满晶莹剔透的果穗,在月光下宛如缀满星辰。

三个月后,百草堂门前摆满了百姓送来的锦旗。王宁将钱多多交来的名册递给济世堂老者时,发现名册最后一页画着朵金色药花,与他炼制九转砒霜时出现的异象如出一辙。老者抚须长叹:“当年令尊与张药师,就是在追查幽冥司时……”

深夜,王宁独坐书房,翻开新写的《百草医案》。扉页夹着片从千年荜茇王上摘下的叶片,泛着温润的光泽。窗外,新种的荜茇藤蔓在月光下舒展,药香混着霜露,飘向远方。他知道,幽冥司的阴谋虽暂告段落,但医者与黑暗的较量永不会停止。

晨光初现时,王雪背着药篓准备上山采药。她回头望向药铺,只见兄长正将新采的荜茇挂在檐下晾晒,阳光穿过果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这光影,像极了父亲在世时,教他们辨认药材的那个清晨。

而在省城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块刻着“幽冥司·壬”的玉牌被缓缓拿起。黑影摩挲着牌上的螭纹,冷笑道:“王家小儿,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窗外,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但远处百草镇的药香,依然固执地穿透阴霾,飘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