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安神记
暴雨如注,砸在百草镇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百草堂门前的铜铃在狂风中疯狂摇晃,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声响。王宁立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本草纲目》泛黄的书页,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街道。
他身着藏青色粗布长衫,衣角处还沾着前日熬药留下的褐色药渍,腰间系着的药香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浓眉紧蹙,透着一丝忧虑。作为百草堂的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持续半月的暴雨,不仅冲垮了镇民的房屋,更让百姓的身体不堪重负。
“哥,又有人来抓药了。”王雪匆匆从内堂赶来,她扎着简单的发髻,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一袭浅绿襦裙也略显凌乱。手中紧紧攥着几张药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失眠”“腹泻”等症状。
王宁接过药方,眉头皱得更深。最近几日,这样的症状愈发普遍,镇民们因洪水导致粮食短缺,饮食不规律,再加上忧心忡忡,身体逐渐支撑不住。他深知,此刻最对症的药材,便是莲子。
正想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被搀扶着走了进来。老妇人面色蜡黄,脚步虚浮,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焦虑。“王大夫,救救我家老头子吧,他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还不停地拉肚子,整个人都快脱形了。”老妇人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王宁连忙上前,扶住老妇人,温声道:“大娘,您别着急,先坐下慢慢说。”他一边说着,一边为老妇人诊脉。指尖触及脉搏,脉象虚弱且紊乱,正是典型的脾虚泄泻、心神不宁之症。
“张阳药师,取些莲子来,再配些健脾安神的药材,给大娘抓三副药。”王宁转头吩咐道。
张阳从药柜后探出头来,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药师,双手布满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些许药粉。他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掌柜的,莲子早就没货了,前几日去进货,各个药行都断了供。”
王宁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莲子虽算不上珍稀药材,但每年产量稳定,平日里镇上各家药铺都有储备,怎会突然断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孙家药铺的伙计趾高气扬地走过,嘴里大声吆喝着:“孙家药铺有上等莲子出售,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不过,价格嘛,可是往常的三倍咯!”
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露出震惊与无奈的神情。三倍的价格,对于遭受洪灾、本就困苦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王宁握紧了拳头,他心中已然明了,这定是孙玉国的阴谋。孙玉国,孙家药铺的掌柜,身着一身华丽的绸缎长衫,头戴精致的瓜皮帽,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中却透着算计与贪婪。多年来,为了打压百草堂,他不择手段,如今更是趁此机会,勾结钱多多垄断莲子货源,妄图将百草堂逼入绝境。
“哥,我们该怎么办?”王雪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王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买不到,我们就自己去采。婉儿,你随我去寻野生莲子。”
林婉儿从内堂走出,她身姿挺拔,一袭白衣随风飘动,腰间别着一把精巧的采药刀,背上背着装满采药工具的粗布包。“好!”她干脆利落地应道,眼神中透着坚定。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冒着暴雨出发了。他们沿着泥泞的小路,朝着镇外的湖泊走去。雨水打在身上,寒意刺骨,但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莲子,拯救镇民于水火。
湖泊周围,芦苇在狂风中摇曳,湖水泛起层层巨浪。王宁和林婉儿小心翼翼地在湖边搜寻,终于在一片荷叶丛中发现了几颗饱满的莲子。就在他们欣喜若狂准备采摘时,一阵阴笑传来。
“哟,这不是百草堂的大掌柜吗?怎么,买不到药,就来偷了?”刘二狗带着几个手下从芦苇丛中走出。刘二狗身形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间别着一把匕首。
王宁脸色一沉:“刘二狗,休要血口喷人!我们是在采集野生莲子,救治镇民。”
“哼,说得好听!这片湖早被我们孙掌柜买下了,你们未经允许采摘,就是偷!”刘二狗恶狠狠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挑衅。
林婉儿握紧采药刀,上前一步:“你们强占湖泊,垄断药材,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少废话,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刘二狗说着,拔出匕首,带领手下步步逼近。
暴雨中,林婉儿的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将采药刀一横,刀刃上溅落的雨水折射出冷光。王宁注意到刘二狗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显然是个练家子,而对方身后四人呈扇形包抄过来,手中握着粗木棍,沾着泥浆的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声响。
“且慢!”王宁突然抬手,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我记得刘兄弟最爱吃西街的桂花糕,这是今早特意备下的。”油纸包打开,金黄糕点上点缀的糖霜在雨中若隐若现。刘二狗眼神微颤,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确实嗜甜如命,可想起孙玉国承诺的赏银,又立刻把目光转向湖面漂浮的莲子。
“少拿这些糊弄我!”刘二狗挥刀劈向最近的莲蓬,青绿莲子滚落泥水,“孙掌柜说了,谁坏他生意,就剁了谁的手!”话音未落,木棍已裹挟着风声砸向王宁后颈。千钧一发之际,林婉儿甩出采药绳缠住木棍,借力腾空旋身,靴底重重踹在那人胸口。混乱中,王宁摸到岸边湿滑的鹅卵石,朝着围攻林婉儿的两人砸去,石头正中其中一人膝盖,那人惨叫着跪倒在泥地里。
雨幕愈发浓重,刘二狗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竹筒吹响。尖锐哨声刺破雨帘的瞬间,远处传来马蹄声。王宁脸色骤变:“快走!他们搬救兵了!”两人转身狂奔,身后追喊声与马蹄声逐渐逼近。林婉儿边跑边从布包中撒出雄黄粉,追兵的马匹突然受惊嘶鸣,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逃回百草堂时,天色已暗。王宁浑身湿透,发梢滴着水,却顾不上换衣,直奔药柜清点剩余药材。张阳药师正蹲在地上修补被雨水泡坏的药匣,布满裂纹的手指捏着胶水,声音里满是焦急:“掌柜的,孙家药铺派人四处散播消息,说我们的药膳会吃死人。”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王宁冲出去,只见老妇人瘫坐在门槛上,嘴角泛着白沫,身旁洒落的药渣里混着可疑的黑斑。“你们……你们害我老头子!”老妇人抓住王宁的衣角,浑浊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他喝了药就开始抽搐!”
围观人群骚动起来,有人高喊“黑心药铺”,有人捡起石块要砸门。王宁蹲下身仔细查看药渣,突然发现那些黑斑竟是霉变的酸枣仁。他瞳孔骤缩——孙家这是故意栽赃!抬头时,正看见街角处刘二狗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大家静一静!”王宁跃上台阶,声音盖过雨声,“这位大娘手中的药并非出自百草堂。我们的药材每日都会查验,酸枣仁绝不可能发霉!”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旧疤,“五年前,我爹就是因为假药含恨而终,我发誓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人群微微骚动,议论声小了下去。
张娜从内堂捧出一本账簿,发丝凌乱却眼神坚定:“这是今日抓药记录,根本没有酸枣仁这味药材。而且……”她翻开一页,“大娘手中药渣里的莲子,纹路细密呈棕红色,是孙家从岭南进的货,我们百草堂用的是本地白莲。”
就在这时,钱多多突然拨开人群钻进来。这位药材商人穿着崭新的绸缎马褂,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哎呀呀,这是怎么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嘛。”他弯腰查看药渣时,王宁敏锐捕捉到他袖中闪过的半块碎银——正是孙家药铺特制的打烊标记。
王宁不动声色地拽住钱多多袖口:“钱老板来得正巧,我这儿新得了块百年茯苓,您给掌掌眼?”不等对方回答,已将人拖进内堂。门刚关上,钱多多立刻变了脸色:“王掌柜这是干什么?”
“孙玉国给你多少好处?”王宁猛地将人抵在墙上,“断我药材,栽赃陷害,他还真是下得去手!”钱多多挣扎着要喊人,却被林婉儿捂住嘴。王宁从他怀中搜出封信笺,上面赫然写着“事成之后,莲子差价三七分账”,落款正是孙玉国的私印。
钱多多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我也是没办法啊!孙玉国说要是不帮忙,就断了我所有生意……”他突然抓住王宁衣角,“不过我知道个秘密!孙家库房底下藏着一批发霉的莲子,他们打算……”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巨响。众人冲出去,只见药铺后院火光冲天,浓烟中隐约可见刘二狗的身影。王宁瞳孔骤缩——那是存放药材的库房!张阳药师哭喊着要冲进去,被林婉儿死死拽住:“火势太猛,进去就是送死!”
火光照亮王宁紧绷的侧脸,他望着熊熊烈火,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场大火,烧的不只是药材,更是百草堂的根基。而孙玉国的阴谋,显然还远未结束。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热浪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王宁望着冲天烈焰,耳边是张阳药师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浮现出父亲临终前枯槁的面容——那年假药事件后,父亲一病不起,最终带着遗憾阖目。此刻浓烟刺痛双眼,他攥紧的拳头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用水!快取水灭火!”王雪提着木桶冲向水井,却发现井口早已被人用巨石堵住。刘二狗的笑声混着噼啪的燃烧声传来:“王大掌柜,慢慢救火吧!明日镇上可就只剩孙家药铺了!”话音未落,几个黑影扛着装满煤油的陶罐从墙头跃下,将剩余燃料尽数泼向药柜。
林婉儿突然拽住王宁的胳膊,指向火势稍弱的西北角:“库房地基下埋着您父亲留下的老药柜,或许还能抢出些药材!”王宁闻言立刻解下长衫浸水,蒙住口鼻冲进火海。滚烫的气浪灼烧着皮肤,梁柱坍塌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他在灰烬中摸索到熟悉的铜环,奋力拉开柜门——幸好几包干燥的莲子被油纸层层包裹,竟奇迹般完好无损。
当王宁抱着药包冲出火场时,救火的镇民们正与孙家打手对峙。孙玉国摇着折扇踱到人群前方,月白绸缎衫纤尘不染,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却透着算计:“王掌柜,这把火烧了你的招牌,不如……”“不如什么?”王宁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孙老板可还记得,五年前我爹是怎么死的?”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王宁举起怀中的莲子,高声道:“这些莲子,本是要做成药膳救济灾民。孙老板却勾结钱多多垄断货源,烧毁药材,甚至用发霉的酸枣仁栽赃陷害!”他话音未落,钱多多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膝盖重重砸在泥地里:“孙玉国逼我的!他说只要断了百草堂的莲子,就能独霸镇中药行!”
孙玉国脸色骤变,折扇“啪”地合拢:“你血口喷人!”但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已如潮水般涌来。就在这时,张娜抱着账簿挤到前面,泛黄的纸页还带着烟火气:“诸位请看,孙家近三日疯狂收购霉变莲子,却将上好药材高价销往邻镇!”
刘二狗突然抽出匕首扑向钱多多,却被林婉儿凌空一脚踹翻。混乱中,王宁瞥见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郑钦文,那个总爱蹲在药铺门口晒太阳的瘸腿老汉,此刻正鬼鬼祟祟往孙家方向跑去。他心中一动,低声吩咐妹妹:“去盯着郑钦文,小心别被发现。”
深夜,雨不知何时停了。王宁蹲在废墟中整理残存药材,月光照亮他沾满烟灰的侧脸。张阳药师递来一碗凉茶,浑浊的眼中满是忧虑:“掌柜的,就算证明了孙家的恶行,可药材没了,明天拿什么给病人抓药?”
话音未落,王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哥,郑钦文果然有鬼!我跟着他到了孙家后院,听见他说‘剩下的莲子都藏在祠堂香案下’!”王宁霍然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婉儿,备些蒙汗药。今晚,我们去请‘莲’入瓮。”
子时三刻,孙家祠堂的门缝渗出幽幽烛光。王宁等人翻墙而入,却发现香案下空空如也。“不好,中了调虎离山计!”林婉儿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王宁冲到窗边,只见镇民们举着火把将百草堂废墟团团围住,孙玉国站在高处,手中举着本破旧的账簿:“王宁偷盗药材,人赃俱获!”
账簿上赫然画着几株白莲,墨迹未干。人群骚动起来,有人高喊“送官法办”。千钧一发之际,郑钦文突然惨叫着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孙玉国脸色大变,后退几步撞翻烛台,火舌瞬间窜上帷幔。王宁冲过去查看,发现郑钦文手中紧攥着半块发霉的莲子——有人在他身上下了剧毒!
“快看!孙家库房冒烟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孙家库房方向火光冲天,与白日里的景象如出一辙。王宁望着混乱的人群,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捡起郑钦文手中的莲子,高声道:“孙老板,这出‘贼喊捉贼’的戏,该收场了吧?”
火场的风卷着灰烬扑面而来,孙玉国的金丝眼镜滑落在地,镜片碎裂的纹路如同他此刻破碎的阴谋。孙家库房的火势借着夜风越燃越烈,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孙玉国的脸色比灰烬还要惨白。他望着围拢过来的愤怒镇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金丝眼镜破碎的镜片映出扭曲的火光。“不...不是我!这是有人陷害!”他语无伦次地辩解,却被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淹没。
王宁踏着满地狼藉走到他面前,手中紧紧攥着郑钦文留下的发霉莲子。“孙老板,郑钦文暴毙前,可一直攥着这个。”他将莲子举到众人眼前,借着跳动的火光,能清晰看见莲子表面密布的黑斑,“这种霉变程度的药材,除了你孙家库房,还能从哪儿来?”
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张阳药师颤巍巍地挤到前面,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莲子,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悲愤:“老奴在药行摸爬滚打四十年,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存放不当导致的霉变。孙老板,你竟敢用这种东西入药!”
孙玉国的双腿开始发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他身后,刘二狗和几个手下想要偷偷溜走,却被林婉儿和王雪带人拦住。林婉儿的白衣在火光中猎猎作响,手中的采药刀寒光闪烁:“想跑?先把话说清楚!”
就在这时,钱多多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王宁面前。他绸缎马褂上沾满泥污,原本梳得油亮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耷拉在额前,“王掌柜,我全说!孙玉国让我垄断莲子,又逼着郑钦文栽赃陷害你们。郑钦文知道太多秘密,今晚肯定是他...他下的毒手!”
孙玉国猛地扑过去,想要捂住钱多多的嘴,却被眼疾手快的王宁一把抓住手腕。“孙老板,还要狡辩吗?”王宁的声音冰冷如铁,他转头望向围观的镇民,“乡亲们,孙玉国为了独霸药行,不仅囤积居奇,还草菅人命。但药材有灵,善恶有报,他做的这些恶事,终究瞒不过天理!”
“把他送官!”“不能轻饶了他!”愤怒的呼喊声响彻夜空。几个年轻力壮的镇民冲上前,将孙玉国和刘二狗等人死死按住。看着被押走的众人,王宁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这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经过一夜折腾,镇民们虽然疲惫不堪,眼中却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王宁望着被烧毁的百草堂,心中五味杂陈。就在他思索着如何重建药铺时,张娜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当家的,你看!”张娜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身后的镇民们推着装满药材的独轮车,车上整齐码放着一袋袋新鲜的莲子,“这些都是乡亲们自发凑来的,他们说,不能让救命的百草堂倒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农走上前来,粗糙的手中捧着一把莲子:“王大夫,这是我自家荷塘产的,颗颗饱满。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家小孙子的命,我们一家可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该我们帮你了!”
王宁的眼眶微微湿润,他接过莲子,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谢谢大家!有你们在,百草堂就倒不了!”他转头看向同样红了眼眶的妹妹和妻子,“我们这就开始重建!”
重建工作热火朝天地展开。镇民们自发前来帮忙,有人搬运木材,有人清理废墟,孩子们则在一旁帮忙传递工具。张阳药师带着几个年轻学徒,仔细整理抢救出来的药材。林婉儿依旧背着她的采药包,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去周边山林寻找野生药材。
半个月后,焕然一新的百草堂重新开张。门前的铜铃再次清脆作响,药香随着晨风飘散在大街小巷。王宁站在柜台后,看着络绎不绝的病人,心中充满感慨。他知道,这场风波不仅让孙玉国的阴谋败露,更让百草堂和镇民们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这天傍晚,忙完了一天的王宁走到镇外的荷塘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荷叶间,新采的莲子饱满圆润,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弯腰摘下一颗,轻轻剥开,露出洁白的莲子肉——这小小的果实,不仅承载着治病救人的使命,更见证了人心的善恶与真情的力量。
“哥,该回去了。”王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宁点点头,将莲子小心收好。转身的瞬间,他看见远处的百草堂灯火通明,那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百草镇的夜空。而在这光芒之中,中医药的传承与仁心,正如同这生生不息的莲子,在岁月的长河中永远绽放。
深秋的晨雾笼罩着百草镇,百草堂屋檐下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清越绵长的声响。王宁手持铜秤称量莲子,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肩头,藏青色长衫上的药渍已洗得发白,却愈发显出医者的质朴。经过三个月的重建,药铺不仅恢复了往日生机,后院还新辟出晾晒药材的竹架,空气中浮动着莲子与陈皮混合的清香。
“王掌柜,孙玉国的案子结了!”捕快的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镇民们纷纷围拢过来,只见捕快展开公文,上面赫然写着孙玉国“囤积居奇、戕害性命”等罪状,判罚流放千里。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王宁却只是默默将秤杆归位——比起惩戒敌手,他更在意药铺门口排起的长队。
“王大夫,我家娃总喊肚子疼。”一位农妇抱着孩子挤到柜台前。王宁蹲下身子,温声哄着啼哭的孩童,指尖轻搭在他腕间。片刻后,他从药匣中取出几颗莲子,又配了些茯苓、芡实:“这是莲子芡实粥的方子,用砂锅慢熬,孩子喝了健脾止泻。”说话间,他注意到农妇补丁摞补丁的衣襟,悄悄将包好的药材塞回她手中:“钱不着急,等收成好了再说。”
这一幕被街角的钱多多看在眼里。自从孙玉国倒台,他便在百草堂外徘徊,今日终于鼓足勇气踏入门槛。昔日油光水滑的绸缎马褂换成了粗布短打,眼神中满是忐忑:“王掌柜,我...我想赎罪。孙家祠堂地下密室里,还有几箱发霉的莲子没被烧毁,我带你们去处理!”
王宁擦药柜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这个曾陷害自己的药商。钱多多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下意识地绞着衣角——这个小动作,与当年在孙家库房被抓时如出一辙。“张阳药师,取笔墨来。”王宁突然开口,“钱老板既然想改过,便将这些年见过的假药窝点、黑心药商,都写下来吧。”
暮色渐浓时,钱多多抱着写满字迹的宣纸离开。王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正是暴雨夜想用桂花糕收买刘二狗的那块。糕点早已发霉,他却一直留着。“人心如药材,发霉了还能洗净重生吗?”他喃喃自语,将油纸包投入后院的焚化炉。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立冬那日,镇西突然爆发痢疾,染病者上吐下泻,昏迷不醒。王宁带着林婉儿挨家挨户诊治,发现患病者都食用过集市上的廉价莲子羹。“这些莲子...不对劲。”林婉儿掰开一颗病家剩下的莲子,莲心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倒像是用发霉莲子熏硫处理过的。”
消息传开,百草堂再度被恐慌笼罩。孙玉国虽已伏法,可假药的阴魂仍在游荡。王宁召集镇民在药铺前商议,突然瞥见人群中闪过一角熟悉的粗布衣角——是郑钦文的儿子,那个总爱偷溜进药铺看药书的少年。
“等等!”王宁叫住少年,“你父亲...出事那晚,可曾与你说过什么?”少年攥紧衣角,犹豫许久才低声道:“爹说...说孙掌柜还有个‘替身’,藏在邻镇的药行...”话音未落,人群炸开了锅。王宁与林婉儿对视一眼,立刻收拾行囊前往邻镇。
寒风呼啸的山道上,两人追踪线索找到了“济生堂”。药铺后院的地窖里,堆积如山的霉变莲子正在熏硫,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而站在烟雾中的,竟是个与孙玉国容貌相似的孪生兄弟!“孙家世代双生子,一个台前经商,一个幕后制毒。”那人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与孙玉国如出一辙的面孔,“可惜我那蠢货哥哥,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
一场恶斗在狭小的地窖展开。林婉儿的采药刀划破毒贩衣袖,王宁则趁机踢翻熏硫的炭盆,滚滚浓烟中,毒贩被呛得涕泪横流,最终被赶到的捕快擒获。当众人抬出那些害人的霉变莲子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春去秋来,又一年荷花开遍池塘。百草堂的匾额下,多了块崭新的木牌——“药材真伪公示栏”,上面详细记载着鉴别莲子优劣的方法。王宁站在药柜前,看着学徒们仔细分拣莲子:饱满圆润者入药,稍有瑕疵的则熬成免费的莲子粥,供给贫苦百姓。
钱多多如今成了百草堂的药材顾问,每日带着年轻伙计去产地验货。那日,他在集市上发现有人售卖染色假莲子,立刻带着人追了三条街。当他气喘吁吁地将假药送到王宁面前时,王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钱,这颗‘心’,总算是洗干净了。”
深夜,王宁独自坐在书房。案头摆着父亲留下的医书,书页间夹着朵干枯的莲花。窗外,荷塘里的莲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光,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小镇与药材的不解之缘。他提笔写下:“药有君臣,人有善恶,惟存仁心,方得始终。”
晨光再次照亮百草镇时,王宁推开药铺大门。门外,镇民们自发送来新采的莲子,竹筐里还压着张字条:“王大夫,这是俺们自家园子种的,比金子还干净!”望着那些质朴的笑脸,王宁知道,这场关于莲子的纷争,早已化作中医药传承路上的基石,而百草堂的药香,必将世代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