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涌,一道身影踏浪而来,快若流光。
乌孟尔的心跳与步履同频,每一步都踏在压抑已久的激动之上。
岩师尊苏醒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长久的阴霾。
冰火居的院门古朴而静默,他一步跨入,周遭喧嚣尽褪。
满院清雅,水榭楼台,池中白莲亭亭玉立,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冷香,让一颗狂跳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池心亭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宛如一幅意境悠远的画卷。
乌孟尔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饱含热切的呼唤:
“师尊!”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掠过水面,如大鸟投林,稳稳落在亭中石板之上,随即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叩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岩师尊,凌师尊,弟子乌孟尔,拜见两位师尊。”
那白衣的凌博渊,周身寒气似乎收敛了些许,虽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映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暖意。
“起来吧!”
红衣的岩洪超朗声笑道,阳光般的笑容驱散了亭中最后一丝清冷。
“如今你亦是星君,何须行此大礼。”
乌孟尔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地迎上两位师尊的视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此恩此情,弟子永世不敢忘。”
乌孟尔脸上的笑容,如同被风吹散的晨雾,一点点消逝。
那份重逢的狂喜还未在心底扎根,便被更深沉的忧虑连根拔起。
他的目光在两位师尊脸上逡巡,声音低得像梦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尊……天神伏诛,天神殿已毁……可我找遍了天上地下,为何……为何还是没有我父母的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说出口:
“我担心……他们或许……已经不在了……”
最后几个字,轻如鸿毛,却重逾千斤,狠狠砸在亭中寂静的空气里。
岩洪超脸上的阳光笑容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沉重的阴霾。
他下意识地看向凌博渊,只见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神深邃得不见底。
两位师尊的目光,此刻都沉甸甸地落在了乌孟尔身上。
岩洪超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掩不住其中的凝重:
“孟尔,听我说。”
“自你父母失踪那日起,我与凌深便从未停止过寻找。”
“但……确实,如你所说,没有任何消息。”
话音刚落,他与凌博渊,竟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走!”
岩洪超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
“我们去见天元神!”
“他执掌万物命格,天上地下,无一能逃过他的命簿。”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去查个水落石出!”
乌孟尔黯淡的眸中,重新燃起一簇微弱却坚定的火苗。他重重地点头:
“好!”
天元神殿殿门轰然洞开,三道神光裹挟着煌煌天威,鱼贯而入。
为首者赤袍似火,周身烈焰升腾,正是火神岩洪超。
其后一人白衣胜雪,寒气逼人,乃是冰神凌博渊。
殿尾那人金甲煌煌,龙气缭绕,便是亢金龙星君乌孟尔。
殿内,天元神邵斓曦早已肃立相候。
见三位正神驾临……
他躬身一拜,姿态恭敬而优雅,声如玉磬相击:
“恭迎火神、冰神、亢金龙星君。”
三人目光交汇,齐齐向她颔首回礼,声若洪钟:
“天元神。”
岩洪超的目光如炬,落在邵斓曦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来,天元神早已算到我们会来。”
邵斓曦迎着他的审视,坦然一笑,目光却越过他,径直落在了乌孟尔身上,声音温和而郑重:
“星君,你此行所问,我已知晓。”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才缓缓开口:
“命簿之上,你父母仙踪已绝,确已不在人世。”
“他们最后的印记,消散于天神殿。”
这几句话如重锤,砸在乌孟尔心上。
他身形一晃,双拳瞬间攥紧。
邵斓曦的语气变得凝重:
“但……他们的死因,凶手的身份,却被无形之力抹去。”
“那力量,道行深不可测,刻意掩盖了真相。”
他抬眼,目光坚定如磐石。
“此案棘手,远超想象。”
“但星君请放心,此事关乎天理,我邵斓曦纵使踏遍九天十地,也定会为你查明真相,还你父母一个公道!”
乌孟尔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先是震惊,而后是翻涌的悲恸,最后化为一线希冀。
泪水终于决堤……
他用力点头,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信任:
“好……我明白了!”
瑶池之上,氤氲的仙气凝成流光溢彩的薄雾,将池畔的玉山与琼林都笼罩得如梦似幻。
仙乐并非来自丝竹,而是自九天垂落,如清泉淌过心间,涤尽凡尘。
池中,仙子们罗袖飘飘,舞姿轻盈得仿佛不是凡胎肉体,而是月下凝聚的清辉,水上升腾的岚气。
她们的每一次回眸,每一次旋身,都引得池水泛起金色的涟漪。
高坐于白玉宝座之上的,正是瑶池之主,净烈云。
她仪态万方,指尖轻点着温润的琉璃杯,杯中盛着能醉倒星辰的琼浆。
她目光淡然,既不看那绝世的舞姿,也不闻那绕梁的仙乐,仿佛这瑶池仙境万千繁华,于她而言,不过是永恒岁月中一抹寻常的点缀。
瑶池的仙乐戛然而止,舞袖的仙子们如退潮般悄然隐去,只余下空旷的寂静。
“母后。”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天帝张闵晨身姿挺拔,身后跟着三位仙官,缓步上前,恭敬地躬身行礼。
净烈云的目光从虚空中收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柔和笑意:
“闵晨,你身为天帝,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我这清冷之地?”
张闵晨深深一揖,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与决绝:
“母后恕罪。”
“儿臣……此后每日都会来向母后请安。”
“哦?”
净烈云微微挑眉,正要细问,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他身后的仙官。
这一扫,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这才注意到,那三位仙官神情肃穆,每个人怀里都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
襁褓之中,是三个尚在熟睡的婴孩。
净烈云脸上的柔和依旧,却增添了深深的困惑。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探寻: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