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的地方是一片雪原。
周遭都是纷飞的霜雪,以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荒草地。
时不时会看见几件折断的兵器,长矛、或者短剑,上面长满了锈迹,又或者被大地附上了一层苔藓的衣。
这里或许是一片战场,不过战争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
“wuu~ao~”
浑厚且有穿透力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那是麋鹿鸣叫的声音。
他的目光下意识被吸引了过去。
是一只雄壮的麋鹿,它领着后面的一大队同类,以及一些背着东西的人。
这些人有的牵着缰绳跟麋鹿并肩走着,年纪看着大些的则是骑在鹿的背上。
这似乎是一支商队。
为首的鹿发现了前进路上的他,它的张望也吸引了商队人们的注意力。
“那个少年是什么人?他的发色好奇特,是蓝色向粉色变化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还有尖耳朵!”胆大的凑近了他看了一眼,又迅速跑回去跟大家交流。
大家听见了也都纷纷感到惊讶,奇异的发色加上尖耳朵……有尖耳朵的人,他们知道的往往都有着非凡的力量。
比如说雅努萨波利斯的圣女、再比如他们更为熟知的哀地里亚的圣女。
商队停滞不前,但他们决出一人,马上过来与这个出现在他们前路的人交流。
雪已漫过商人的脚踝,他踏过层雪,来到了少年面前,他惊觉这人周围都没有脚印!
是久坐于这里?亦或是……从一开始就在这儿?
商人这又仔细看了看他全身上下,薄薄地只围上了一层衣料,耳尖已经冻得微微发红,然而他仍然茫然地侧身坐在原地,发顶已经落了一层薄雪,像是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少年人,你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
“不知来处,不知姓名……”少年摇了摇头,他似乎遗忘了很多,被那尊水晶的巨人抹去了的信息,他只记得他自己的能力、关于翁法罗斯的事情,以及他要帮助翁法罗斯化为真实的世界。
这里是虚假的……
少年的眼前忽然闪烁,大地、飞雪、包括眼前的人都突然花屏一般闪烁一瞬,露出无数代码、数据……
这是才是真实……
他眼神晃了晃,似乎是有些惊恐于眼前的变化,随即世界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又想起来一些事情……
大冰块真不干人事……删了他不少记忆,还好刚刚的视界错觉让他回想起来了不少,他又想起来了一些。
他还有盟友在这个世界的外边等着,后面会一起进来帮他。
他的学生、他的儿子、女儿……还有谁?
反正有很多人……
也不对?他这个年纪已经是是生儿育女的吗?完了他出现混淆了……他到底多少岁了?
他眨了眨眼,茫然看了眼自己细嫩的双手,抬头看向了商人,发现商人也在打量着他。
“这里是哪里?”他问道。
“哀地里亚雪原,要同行吗?无名的少年人?”商人心绪复杂,他看着这个少年想到了长老。
十数年之前,长老阿蒙内特捡到了他们的还是婴儿的圣女,那个被称为遐蝶的圣女受到死亡的祝福,能为因重伤或衰朽而蒙受长久伤苦的人带去安详的死亡。
不知道这一个尖耳朵的少年会带来什么。
“我没有去处,我想是可以的。”他点点头,自己站起来。
商人暂时觉得轻松了一点,先回去跟队伍的人们商量了。
商队的人们领着麋鹿开始继续前进了,然后他们行至少年的身侧,刚刚那个商人领过来一只身材中等,但是身上货物很少的麋鹿。
商人说道:“我叫艾迪,商队里的驯鹿人,也做行商,试试看,摸摸它,它不讨厌你的话,你可以拿它代步。”
“嗯。”少年人头部轻点,眼神带着好奇,抚摸上了这头麋鹿。
尽管第一次见,这只麋鹿也非常亲近他,甚至主动将自己的脑袋低下来让他的手能直接摸上。
麋鹿湿漉漉的鼻子兴奋的喷着温暖的气息,夹杂着动物身上自带的气味。
当然不是多么芬芳的,但是他并不抗拒,只是他摸上去仔细感受了一番,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孩子……有些不太健康的样子?”
周边的人在看着他摸上了鹿就开始交流,“鹿没有死”、“他发现它状态不好”、“他会不会有什么神奇的能力?”……
这只麋鹿棕黑色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些委屈。
“营养不良……艾迪先生,它是不是最近都没有吃够东西?”
“嗯……”艾迪回答道,“确实,实在是这个季节没有足够的粮草,加上它咀嚼时一直比别的鹿要慢上一点,所以同样的时间,别的鹿能比它吃得更多……加上这次出行许久,粮草不好供应,久而久之,它就没有那么雄壮了。”
“但是请相信,让它驼动你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早先为了减少它的体力消耗,免得加剧它的营养不良,它的货物分担了许多给别的鹿。”
这样呀……
他又摸了摸这只可怜的吃东西慢的麋鹿,这家伙倒是不介意身上多带个他,享受着他的抚摸甚至已经半跪下在邀请他上它的背上。
周围的麋鹿也在观察着这边,它们似乎也想围过来让他抚摸,可是旁边有人牵着缰绳,它们只能期待着晃着脑袋,刨刨蹄子。
与它们朝夕相处的商人们很熟悉这些鹿的动作,这会儿未免就感到惊讶了。
少年人倒是很自然地跨坐了上去,他想了想,摸上了麋鹿那用来御寒的皮毛,手上浮现出淡蓝色的光华。
麋鹿马上就振奋了许多,驼动着他,跟上队伍,步伐一点都没有落下,甚至慢慢地就从中后段跑到了队伍偏前的位置了。
商人们将这一切收进眼底,看着变得更加富有活力的麋鹿,私底下已经互相传着、这个人或许会是新的“圣子”也说不定呢?
……
越过平原很快就看到了连绵的山。
就是光秃秃的山,灰霾死寂的色彩铺于这片大地,大雪为其增添苍白。
目光所见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山顶是一片灰色为主调的城邦。远望过去,建筑错落有致,整体偏平整,屋顶的角度都不大。
望山跑死马。
即便他们早就远远看到了城邦,然而他们仍然跋涉了很久。
他虽无惧风霜,然而冷雪扑在面上还是有寒意的,好在同行的人给他提供了一件斗篷,为他抵御了不少风雪。
“我们到了,我们的城邦,哀地里亚。”